卻說益州、成都。
酷暑時分,烈陽高懸,熱浪陣陣,叫人無精打采。
城外萬畝田園,遍植芙蓉花,此刻卻正盛開。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彆樣紅。”成都因芙蓉滿城,彆名“蓉城”。
這一日,蜀王張常遜率領後宮嬪妃、滿城文武,於芙蓉園避暑玩樂。
張常遜一身蜀錦道衣,頭戴魚尾冠,兩鬢各簪一朵芙蓉,鮮紅欲滴。
後宮嬪妃皆戴金蓮花冠,作道姑打扮,手持拂塵。
宮娥襦裙之上,皆畫上七彩雲霞,微風拂過,飄飄然好似神仙臨凡。
宴飲之後,人人醉眼惺忪,一齊摘下金冠,披頭散發,不事雕琢。
其中,尤以徐慧妃美若天仙,眾星捧月。
她一身月白道衣,如雲發髻散向兩旁,自然垂落,雙頰薄施淡淡脂粉,色澤瑩潤透亮,仿若冰天雪地之中一點紅,分外惹眼。
除此之外,渾身上下再無半點珠翠。
張常遜曾盛讚“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並將此妝容命名為“醉妝”,舉國上下爭相效仿。
此刻,徐慧妃醉意迷蒙,媚眼如絲,舉動之間柔若無骨,叫人心生憐愛。
張常遜一見,即刻沉浸在無限柔情之中,難以自拔。
孟之祥轉過頭去,暗歎:溫柔鄉,英雄塚,不外如是。
酒宴之後,張常遜尚不儘興,親執琵琶,唱《霓裳羽衣曲》、《玉樹後庭花》、《思越人》等名曲。
蜀中文士以詩詞附和,眾皆歡悅。
正享受時,忽見一員小黃門匆匆跑來,惶恐道:“大王,禍事了!”
“劍門關失守,嚴老將軍被俘,劍州已然落入高楷手中。”
“什麼?”張常遜陡然驚醒,“你再說一遍?”
小黃門膽戰心驚:“嚴老將軍與高楷,於梓潼一戰,落入算計身受重傷,全軍將士投降。”
“此外,此外……”
孟之祥大喝一聲:“還有何事,一並說來,莫要吞吞吐吐!”
“是……是!”小黃門囁嚅道,“梓州刺史裴行基率領麾下兩萬兵馬,轉投高楷。”
“此刻,高楷正聚集六萬大軍,兵臨漢州。”
“這如何可能?”孟之祥驚駭失色,“劍州、梓州一齊失守?”
這區區數日,形勢便急轉直下,叫人完全反應不及。
滿城文武相顧駭然,高楷兵鋒竟如此勇銳,傾儘蜀國之力抵擋,卻恍若紙糊一般,一戳就破。
劍州、梓州一失,金牛道、米倉道儘皆一片通途。
高楷可長驅直入,圍攻成都。
屆時,蜀地人人自危,個個震恐,滅國之日近在眼前。
回想起先前,他們尚在嘲諷高楷不智,兵分三路,卻都困於城外,不得寸進。
誰曾想到,轉眼之間,仿佛乾坤倒轉,落到如今兵敗如山倒的境地。
張常遜麵色慘白,猛然問起一事:“齊國公麾下大軍如何了?”
小黃門伏低身子:“豫國公王玄肅率軍攻打長安,齊國公畏懼,撤回大軍。”
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沉沒,張常遜癱軟在地,喃喃道:“大勢已去……”
孟之祥急切道:“大王,事已至此,多思無益。”
“可將城中兩萬守卒,儘皆派遣至漢州,交由杜刺史調度,叫他嚴守鹿頭關,抵禦高楷兵鋒。”
漢州刺史杜崇文,有勇有謀,為蜀中名將,一直以來,鎮守鹿頭關——這是金牛道至成都最後一關,重要性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