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楷落下淚來,嗓音乾啞道:“褚公可有……未儘之言?”
“老臣死後,隻需一棺一木薄葬,諸事從簡。”褚諒聲音低弱下去。
“褚家子弟,主上無需太過厚待……”
話未說完,他合上雙眼,再無呼吸。
“褚公!”高楷淚如雨下。
“父親!”
“祖父!”
褚家眾人跪倒在地,放聲大哭。
高楷怔怔地看著床榻上的老人,隻覺心中空落落的。
他猶然記得,從前微末之時,隻有三郎、褚公等寥寥數人輔佐,儘心竭力,鞠躬儘瘁。
如今,三郎早亡,褚公逝去,故人逐漸凋零,怎不讓人痛惜?
“主上,請您節哀!”褚登善強忍悲意,從袖中取出一封文書,雙手遞上。
“這是家父臨終前所書,讓末將交予主上。”
高楷雙手接過,仔細一觀,忍不住落淚:“褚公殷切之言,諄諄教誨,我必銘記於心。”
他忍不住心生悔意:“褚公在鄯州時,身體尚好,必是我一意孤行,讓他從湟水來長安,一路車馬勞頓,以致病重,不幸身亡。”
“主上切莫如此說。”褚登善搖頭道,“家父身亡,乃壽數不永,絕非主上所致。”
“況且,家父一心為主上效力,隻盼早日結束亂世,開創太平。”
“隻可惜,他再也……”
說到這,他潸然淚下。
高楷閉了閉眼,沉聲道:“傳令,加封褚公為兵部尚書,贈蘭州刺史,賜爵狄道縣侯。”
“另外,讓禮部司擬定諡號。”
“一應喪事花費,由內庫承擔,務必厚葬,讓朝中官員齊來吊唁。”
“遵令!”王寅虎連忙應下。
“主上,如此厚待……”褚登善連忙謙辭。
高楷鄭重道:“褚公勞苦功高,得此身後名,乃理所應當,勿要推辭。”
“是……”褚登善隻能領命。
高楷環顧眾人,見他身後一名少年,文質彬彬,不由問道:“這是褚公長孫麼?”
“正是!”褚登善點頭,“淵兒,還不快拜見秦公?”
褚淵連忙下拜:“小民拜見秦國公!”
“起來吧。”高楷頷首,“褚公後繼有人!”
“傳令,授褚淵為儒林郎。”
褚登善忙道:“主上,犬子年幼無功,怎能得此官職。”
“還請主上收回成命。”
高楷不許:“此子必大興褚家門楣,將來,可為國家棟梁。”
“謝主上隆恩!”父子倆隻能拜謝。
默坐片刻,高楷返回太極宮,卻心情低落。
楊皎寬慰道:“夫君節哀,褚公泉下有知,必不忍見您如此傷懷。”
“褚公不光是我肱骨之臣,更是我良師益友,在我微末之時,便全力輔佐,夙夜憂勤。”高楷喟然長歎。
“如今,大業未成,他卻溘然長逝,我怎能不傷懷?”
楊皎不知該如何勸說,隻能默默陪伴。
翌日,宮中傳令,賜褚諒諡號為“康”,追贈梁三郎為廣武縣侯。
群臣得知,皆讚主上仁厚。
……
冥府,黃泉路。
一輪紅月高掛,陰風翻卷,一陣陣霧氣繚繞不散,嗚咽聲此起彼伏。
褚諒從黑暗中醒來,睜開眼,赫然發現自己成了一縷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