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香港半山彆墅的露台能望見維多利亞港的霓虹燈影,透過防彈窗模糊映射。
她看著彆墅外遮天大樹垂下的氣根,聽見身後的門滑軌發出輕響。
“小心顏料。”
張海俠的聲音像山泉般冰涼,她轉身有點快,結果正好撞翻了擱在桌邊的調色盤,鈷藍與赭石在柚木地板上潑灑成星空。
“對不起……”她好像闖禍了。
男人蹲下時衣擺輕輕掃過她腳踝,他不緊不慢地從旁邊取出棉簽小心蘸取汙漬:
“沒關係,還有,鬆節油聞起來濃度太高,你會不會不舒服。”
“不會,我已經習慣了。”
她蹲下幫忙,忍不住搓了搓被空調吹麻的膝蓋,羊毛毯立刻帶著熏香落在腿上。
抬頭正撞見張海俠收回手的瞬間,那人的食指還保持著拋擲毯子時的緊繃弧度。
……
“畫得不錯嘛。”
帶著酒氣的聲線從頭頂掠下來,張海樓站在露台外,邪媚的臉龐被月光削出鋒利輪廓,他也很擅長速寫呢。
他指尖拿起把美工刀,刀光在她的素描稿上試探地劃出銀線:“不過這種老榕樹的氣根應該更張狂些——像這樣。”
刀刃突然戳進紙麵,紙屑四處飛濺,用看似雜亂的刀法在上麵留下了一個字。
盛葳尊重但不理解這如同削皮的行為,自顧自將畫架收起來,因為今晚會起風,她還想到準備要畫的月季,也打算搬進屋。
動作忽然被一個陌生的聲音截斷,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一隻通體烏黑的野貓,差點沒看見,睜著翡翠色的眼瞳像是在發光。
她其實很喜歡小貓小狗這些小動物,不過可惜的是她患有哮喘,向來隻能遠觀。
她這輩子大概是無法養它們的,因為身上的毛很容易誘發病,但其實以前沒試過,有點想摸,一下應該沒事的,如果……
它好像聽到了她心中所想,也不怕人,就這樣豎著尾巴朝她的方向試探過來了,她緩緩蹲下,等它靠近,有點想躍躍欲試。
“彆動。”
“偷偷摸摸看什麼呢?”
張海洋出現的悄無聲息,低沉的嗓音和旁邊張海樓的聲音一道響起,她驚得回頭,貓也探頭望去。
一人一貓兩道綠色的眼睛倒是非常默契,兩人腳步輕輕一頓,張海樓抄著手:
“我說做什麼虧心事呢,想摸貓?”
黑貓的胡須顫了顫,非常聰明地快跑幾步流連在她腳邊叫,尾巴蹭過她的膝頭。
盛葳屏住呼吸往後仰了仰,後頸抵上隻橫擋過來的小臂,抬頭向上望,不知為何向來散漫的張海樓眼裡卻沒有多少笑意。
“來這兒這麼久,我倒還是第一次在這裡看到野貓,退後點。”
張海洋已經上前,作勢要驅趕這隻不速之客,她有點於心不忍,小貓雖然很黑,但肚子卻是癟癟的,應該也是餓了。
“要不給它丟點東西再……趕走吧,它好瘦。”它估計找不著吃的。
她不知道,不代表他們看不出來,這貓出現得蹊蹺,不過……
張海洋最終沒動手,靜靜等了一會,等張千軍萬馬從屋裡拿出來小魚乾。
“我還以為什麼急事呢,就拿個破魚乾?!有發消息這功夫還不如多走兩步呢……”張千軍萬馬甩著袖子道。
“哎?這哪來的野貓呀?黑不溜秋的,原來是給它吃啊。”
張海洋準備將貓弄遠點喂,盛葳趁著機會剛想伸手摸摸尾巴,就被抓個正著:
“不乖,怎麼能背著我們做壞事呢,這小玩意兒你不能碰吧。”張海樓製止。
“我從來沒有摸過貓,就摸一下……”她捏緊衣袖,這貓皮毛看著油光水滑的。
張海洋不自覺避開她那期盼的眼,沉吟不語,就在她以為沒有希望的時候:
“……記得回去洗手吃藥。”
從腦袋順著脊背摸到尾巴,是她想象過很多次的順滑柔軟,黑貓也很溫順,主動仰頭蹭著手掌心,非常地懂得討好人類。
她第一次露出這樣的情緒,眉眼低垂,唇角笑漪輕牽,兩顆尖尖的小虎牙若隱若現,幾乎瞬間就柔化了周身的憂鬱。
她在看貓,他們在看她,眼裡泛起莫名的暗湧。
大概是真的很少見她笑,所以當珍稀的笑容綻放時,才會顯得格外的明媚美好帶著純真,甚至還有一個淺淺的小酒窩。
“摸個貓而已,這麼開心……”張千軍萬馬嘟囔道,他才不承認剛剛看得愣了。
“摸也摸了,大小姐,該回去了吧,起風了。”張海樓截住她還想再摸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