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驟然安靜下來,她才輕輕開口:
“張家古樓,是我們張家人的墓地。”
她的視線緩緩掃過眾人,審視的目光最終落在霍仙姑臉上,“我百思不得其解,為何九門對此一直耿耿於懷,難道……”
她微微偏頭,像是在真誠地發問,
“是覺得幾十年前的教訓,死的人還不夠多嗎?還是說……九門一直賊心不死?”
輕飄飄的幾句話透露出的信息量極大,眾人一時消化不下,連解語臣都變了臉色。
霍仙姑像是被這句話直接刺中什麼回憶,連站都有些站不穩,身體晃了一下。
“霍當家……”盛葳的聲音近乎歎息,帶著一絲悲憫,卻又冷得徹骨,“午夜夢回時……可曾夢見過自己的女兒?”
霍仙姑的臉色在聽到“女兒”二字時,瞬間褪得乾乾淨淨,她身體晃了晃,幾乎要站立不住,全靠椅子扶手支撐才勉強穩住。
盛葳卻沒有看她,隻平靜地掃過屋內。
“其他人,滾出去。”
命令簡潔,不容置疑。
霍家的保鏢無聲退出,門在身後輕輕合攏,仿佛將幾十年的恩怨封存在這房間裡。
她從袖口中抽出一張泛黃的舊照,邊緣已經磨損卷曲,像被人的手摩挲過無數次。
那是老九門的唯一合照,她夾在指尖端詳,神色在昏黃的光線下顯得琢磨不透。
“幾十年了,霍當家不記得也正常,”盛葳抬起眼,“不如我來幫您回憶一下。”
她開始講述,從五十年代裘德考騙帛書、張大佛爺清理長沙盜墓賊、秘密尋找張起靈計劃,到六十年代張啟靈如何帶著秘密找來,九門最大的盜墓計劃如何展開又如何慘烈失敗,張啟靈如何失憶被關療養院……
“也正是因為這次失敗,九門內部產生巨大的分歧和猜忌。”盛葳一針見血。
解語臣的手指摩挲著桌麵,家中長輩們諱莫如深的往事,此刻被清晰地串聯起來。
“之後,金萬堂與你——霍當家合作破譯了魯黃帛書,得到了張家古樓的資料。”
盛葳有條不紊道,“而九門二代也逐漸成長起來,卻無比巧合地都被安排進考古文化局工作。其中,就有你的女兒,霍玲。”
霍仙姑的呼吸明顯加重了一瞬。
“她之後去過廣西上思,”盛葳的眼神銳利起來,“應該就是衝張家古樓去的。”
“而行動失敗之後的這些年裡,有人始終沒有放棄對古樓的執念。”盛葳冷道。
“因為那次的失敗,有人對張啟靈的能力產生懷疑,便又一次開啟尋找張起靈計劃,結果,還真找到一個叫張起靈的。”
這一部分,是那個塌肩膀告訴她的。
“1976年,他們再次去廣西,這次是送葬。不過考古隊出了意外。”盛葳說到這裡停下,似乎在斟酌,神色變得有些難辨,
“考古隊被人掉了包,是解家的人。”
“應該是解九爺……想要阻止什麼。”
她話音剛落,解語臣倏地抬起頭,目光投向盛葳,無邪和霍秀秀也震驚地看向他。
盛葳之前也不知道這件事,還是那次因為對解連環和解語臣的關係起了疑,是張家人告訴她的,後來因盤馬的話給串聯起來。
“但是,它發現了。解家之後為此付出代價,家中男性相繼死去,除了花兒爺。”
她看向解語臣,眼神複雜,“或許,是因為九爺知道會有報複,所以早有安排。”
解語臣的臉色白了白,下頜線繃緊,但沒有出聲否認,他一直對家中這件詭事耿耿於懷並沒放棄調查,也是他心中多年的刺。
盛葳繼續陳述,“之後霍秀秀和我們說過霍玲曾回過家,而你發現了她不對勁。”
霍仙姑猛地閉上眼,那是她此生最恐怖的時刻,之後……之後她的女兒就失蹤了。
“再之後,張啟靈被解九爺找了黑瞎子救出療養院。當然,”盛葳意味深長道,“我知道這其中也有霍當家的暗中幫助。”
霍仙姑嘴唇翕動幾下,卻發不出聲音。
“後來的事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但你應該清楚,”盛葳的語速加快,步步緊逼,
“九門二代組成考古隊去西沙,但他們中了計,幾乎所有人被帶到格爾木關起來,被迫吃下屍蟞丹。其中,也有你的女兒。”
她一字一頓地吐出最後幾個字。
霍仙姑的臉已經從蒼白轉為死灰,眼裡寫著驚懼,支撐著扶手的手幾乎要滑落。
她震驚於盛葳為何會知道得如此詳儘,更恐懼於這些血淋淋的過往被重新攤開。
“你曾經想過移民但沒有成功,因為有人給你寄錄像帶,應該是關於霍玲的。”
“但是我很好奇啊,”盛葳端起涼掉的茶水呷了一口,看向幾乎癱坐在椅上的人,
“無邪也得到過錄像帶,孤身一人就去了格爾木,還在那遇到一個可憐的女人。”
盛葳緩緩放下茶杯,發出一聲輕響,
“不,已經是變成禁婆的怪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