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杆槍。
槍身有龍紋,槍柄有虎紋,一槍遞出,槍出如龍。沒有人看清這槍從哪兒來,隻清楚會去哪兒!
原來,李羿塵在翻身時,出槍了。
長槍起勢如蛟龍過江,大氣磅礴,出手時,便轉勢為雪山崩塌,大雨傾覆,錚錚然中俯衝而至。
僵屍止住身形,身立如木,既不閃也不避,就立於原地。但看得出,他的神情很挑釁。
他在冷笑。
笑什麼?豈是在笑這個少年太不自量力?
但事實上,也正是如此。僵屍是什麼?跳出五行,不在八卦,似人非人,似神非神的怪物。試問一句,天上天下,除卻傳說中的“神”,豈還有可將之製衡之生靈?
又是一聲“哧”,火花又是一串。
僵屍身形狠狠倒退,直接被釘在一株樹上。而不及片刻,那杆槍就已脫離,被僵屍以臂折斷。
而李羿塵則踉踉蹌蹌從泥濘中爬起,手淌血。
泥水已被染紅。
大雨滂沱,血水又漸漸淡去,被衝刷。
其時雨已驟,夜已濃,殺氣已攀至極峰,兩者也已到了決勝之際。他們又開始了一動不動的沉默。
不動如山!
任雨來,人如木,雨如刀!
李羿塵身子已在流血。
寒風又起,也像雨刀子一樣砍在李羿塵身體每一處,令他刺痛,止不住顫動,內心隻差崩潰。
這無疑是個堅難的過程,他也不願在日後再體驗。
所以他人雖抖,但身未動。
其實,他也不敢動。因為隻要他一動,僵屍就會立刻出手,抓住時機,搶出先手,置他於死地。
而僵屍之所以不動,也是同樣道理。
他雖身比鋼石,但他也怕。怕李羿塵的劍。那柄一直不曾出手,卻又鋒利無比,足以殺他的劍。
那是什麼劍?
李羿塵又為何不用?這些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風已又停,雨也停。
落木蕭蕭。
李羿塵木立不動,許久,終於眨了眨眼,手一翻,一柄木劍入手。
而就在此時,僵屍抓住時機,悍然前行。
就在此時,一輪明月升起。
一道劍光破開明月,像是閃電,又如大河,斬落之際,像是“道”一般空空如也,但好像又無處不在。並且,這道劍光很快,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和這皎皎月光一樣快。
李羿塵劍猶在手。
他也沒看清,沒看到。
但僵屍卻看到了!
因為這一劍,正是對他而下。
他已木然中恐懼——因為無論誰,在麵對這一劍都會怕,死過一次的人也一樣,沒有感知的亦如此。
李羿塵沒有再去看僵屍,他已折身,望向明月。確切地說,是明月下,竹端間的一位劍客。
白衣紅帶、蕭疏軒舉的劍客。
此時月光皎皎,那劍客立於竹端,腰懸黃皮葫蘆,好整以暇地取下,打開,瀟灑地飲了一口。
“你好。”
李羿塵揖了一禮,笑道:“多謝。”
劍客道:“你叫什麼?”
李羿塵道:“李羿塵。”
劍客笑了,道:“好啊……”一個“好”字出口,一道劍光又落下,僵屍竟被立劈!
隨即,他轉身,笑了笑道:“好了,我要走了。”
李羿塵上前一步,深揖一禮,抬頭看向那位白衣劍客,月光下心中的劍仙,目光崇敬,心神向往,抱拳詢問道:“前輩可留姓名?今日之恩,羿塵銘記五內,他日若江湖再見,必將湧泉相報!”
青竹頂,白衣劍客驀然回首,朗笑道:“我叫白揚,白月光的白,揚骨灰的揚。”
說到這裡,他話音一頓,想了想,又道:“我是一個浪客。”
李羿塵突燦笑道:“我以後也要當一個浪客。”
怎料,白揚眉眼一橫,輕斥道:“好好讀書。”
李羿塵輕嗯了一聲,覺得他說的在理,但不忍他離去,又大聲問道:“前輩,咱們以後還能再見嗎?”
白揚哈哈大笑,振袂奔月。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茫茫夜色,唯有他那朝陽笑聲。
“天涯何處無相逢,年輕人,江湖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