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冰涼,他感到頭暈,卻不願停下。
“你能不能陪我說些話,說什麼都好,說什麼都可以。”李羿塵突然停下,看向傾夢。
他的目光充滿了無助。
他真的快支撐不住了,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被壓的快喘不過氣來。
傾夢注視著他,發現他的目光很遙遠,又很深邃。她感到心痛,無數安慰的話語刹那間湧上喉頭,卻說不出一句話。
這世間的話,在此刻仿佛都變得蒼白無力。又有什麼話,能夠消解這個少年內心的孤寂與痛苦?
她立刻擁抱他。
這世間的所有動作,本就是一種無聲的語言。
這種方式不僅簡單,而且有效。
什麼語言,又能比此刻的擁抱更能撫慰人心?李羿塵想要聽的,又豈是世俗的,一觸即破的言語?
傾夢緊緊的擁著他,淚水不自覺流下。
懷中人麻木。
不曾言語,卻更令人心碎。她多想他在此刻能夠放聲大哭,她願意做那個傾聽者,也願意與他一起承擔那些痛苦。
可李羿塵不願意。
他隻想自己承擔,無論是仇恨還是痛苦,他都不願意再施加給彆人。過往他做過這樣的事,所以他不會再做。
可是他卻沒有想到,對於在乎他的人,這何嘗不是另一種傷害?
“情之一字,困人無數,一如大道,一發不可收拾。”
大雨中,神秘人拎傘而立,頭頂是老槐樹,腳邊是不溺井,遙遙看著遠處的一幕,不禁唏噓,想當初,自己亦是如此。
“不溺井,取‘不溺於情執’中的不溺二字為名,名字倒不俗。不過,以忘情為水,磐石為壁,大道走窄了。實在配不上這個名字。”
他低頭看向水井,不禁嘲笑。
一揮袖袍,劍氣洶湧,直接抹去上方字跡。
一座座墳墓被堆砌,雖然簡陋,但好歹也算一個埋骨之地,令逝者安息。
大雨悄然停下,天地無聲,為這上千生靈哀默。
李羿塵也倒了下去,被傾夢送回家,退去衣衫,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平躺在木床上。
傾夢靠著書桌,緩緩休息,守護他。
神秘人則回到識海。
迷迷糊糊,李羿塵進入了夢鄉。大夢中,他看見了過去的重重熟悉的身影,不自覺淚流下。
以後這些人再也不會再見了。
夢境的最後,是溫文爾雅的諸葛先生撐傘而立,為他遮風擋雨。大雨熄滅,諸葛先生走出一步。
回首相顧。
諸葛先生溫言溫語道:“就送到這兒了,以後千山萬水,須你自己走過。”
李羿塵看著即將破碎成空的先生,淚流滿麵,“可是先生,未來的路我不想走了,我真的走不起了。”
“你是命定的人,身上背負著遠超常人的包袱,這些先生都知道。不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你是我的弟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世道黑白混亂,先生不能獨照當世,卻要將這般責任加之你身,先生很愧疚,還望勿怪。”
諸葛先生說完最後一句話便支離破碎。
李羿塵奮力向前奔去,想要抓住他,可卻什麼也抓不到,隻有一縷清風,劃過滿是淚水的臉頰。
人生最大的苦難,莫過於離彆。人世間最難跨越的離彆,莫過於生離死彆。
大雨過後,寂靜的小鎮迎來了第一縷曙光。
色彩斑斕。
李羿塵睜開眼,就看見傾夢趴在書桌前,如一隻小貓般輕輕呼吸,陽光灑在她的長發上。
“靈殿……這筆賬,我李羿塵記下了。”
“兩世為人,想不到經曆竟如此相似,”李羿塵捂住心口,自言自語道:“放心,這個仇我一定會幫你報,你所擔的責任,我也替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