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場對話中,危止雖話不多,但看似都是主導地位,尤其是這番話說出來,像是一劍封喉,將喬如意的算盤打翻。
像是能將對方逼到死胡同裡,留給喬如意的回答隻有是,或不是。
可危止忘了,她是喬如意。
一身旗袍的她可比任何女子都媚,一身勁裝的她也比任何女子能打。在超出尋常人的經曆裡能全身而退,靠的可不都是她的不要臉,還有不按常理出牌的出其不意。
像是此刻。
殊不知,危止看似掌控主動,實則掉進了喬如意挖的大坑裡。
她反問,“所以,行臨其實是不可以誅殺遊光的,否則就是犯了九時墟的殺戮之罪,對嗎?”
行臨能誅殺遊光,但他不可以誅殺遊光。雖說行臨把這件事說得很簡單,可從沈確的反應來看並非如此。
有行臨在,沈確自是不會和盤托出,那危止可能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危止聞言,眼神就有明顯的怔愣,雖說隻是瞬間之態,可對於喬如意來說夠用了。
“你的反應告訴我,我說得沒錯。”她盯著麵具下的眼睛,開玩笑,她的主業是拓畫,從眼神裡窺探故事那是她的專業。
危止忽而笑了,似幾分無奈,又更多欣賞。自然,他也不是省油的燈,生生將話題拉回自己身上。
“總之,曹祿山殺不得。這就好比你殺了一個無罪之人,隻因你知他日後會犯罪,這在九時墟不被允許。”
喬如意皮笑肉不笑,“危止,你在回避我的問題。”
意味著危止已經泄露了答案。
危止也不避諱,“沒錯。”
“在九時墟犯下殺戮之罪會如何?”喬如意並不打算放棄。
危止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回答的意思,轉身要走。喬如意幾個快步上前,一下攔在他身前。
危止沒料到她會攔路,關鍵是也從沒人敢攔他的路,就差點一個沒收住腳步撞上她。
“話沒說完就走,是不是不禮貌了?”喬如意可不想錯過他心虛的機會。
危止頓了片刻,“該說的都說了,你我之間也沒什麼好聊的吧。”
“誰說沒有可聊的?能聊的事多了去呢。”喬如意又一個橫跨步,擋住了他的去向。
危止又向旁走,又被喬如意眼疾手快地擋住。
“攔我?誰給你的膽子。”危止的口吻轉涼。
喬如意挑眉,故作驚訝,“破防了?不該啊,您是九時墟店主,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能被我一兩句話逼到氣急敗壞?那可見事態嚴重。”
“你……”危止抬手指了指她,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喬如意伸出食指,將他的手指頭給按下去,“你慢慢說,我也不著急。”
危止有點氣結,然後又莫名地想笑,原來人在無語的時候是能笑出來的。
“喬如意。”他收斂了情緒,盯著她的臉,“有關殺戮之罪這件事,如果你隻是好奇,我無可奉告;如果你是為了行臨,那你可以直接問他。”
這一次他主動上手,將她撥到一邊,他大踏步離開了。
給喬如意整了個大無語,這不廢話嗎,行臨能說她還用問彆人?
喬如意微微偏頭,盯著男子上樓的背影,提高音量,“哎,你這種聊天方式不友好啊,不是還要我留下來嗎?你就不想先適應一下我的鍥而不舍?”
危止邁階梯的腳步有片刻停滯,但很快繼續前行。
留下她這件事,看來還得斟酌。
許是喬如意的“咄咄逼人”把危止向來習慣掌控的節奏給打亂了,總之在他上樓後就再沒出現過。
前兩次的相處節奏都是危止在掌控,往往會打得喬如意措手不及,這次,喬如意打算扭轉局勢。
權當前兩次是了解和試水,第三次來了,總不能被人拿捏了。
喬如意主動去找了危止。
她心裡甚至還有點小興奮,她覺得像是危止這樣的人一旦吃癟了挺解氣。
危止不在茶室。
茶室裡的熏香也燃儘了,香氣淡了不少,看得出他沒在茶室待過。
喬如意出了茶室,扶欄而喊,“危止……危止。”
她就不信了,他還能出九時墟了?
果然,喊了沒兩聲,就聽危止的嗓音淡淡揚起——
“在花房。”
喬如意環視一圈,沒瞧見危止的身影,聲音卻近在咫尺的,什麼內功心法千裡傳音的她是半信半疑,九時墟裡有不為人知的傳聲係統更靠譜。
“花房在哪?”她大聲問了句。
危止的嗓音似有笑意,還有幾分自嘲,“能難倒你?”
數分鐘後,喬如意找到了花房。
在此之前,她並不認為像是九時墟這種地方能有花房,關鍵是,就算有花房,誰來打理花花草草?
……危止在打理花草。
花房位於九時墟頂層南側,相對來說較為隱蔽。
如果讓喬如意硬找肯定找不到,她問了散遊,那散遊還怪好的,聽得懂她的意思,一路指引著她從南側樓梯上了四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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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那散遊就不敢再往前走了,一溜煙兒跑掉。
打遠兒就能看見琉璃穹頂,穹頂外仍是夜晚,卻有層層疊疊的光亮,乍看似萬丈陽光鋪灑,甚至在微濕的空氣中折出耀眼的光柱來。
實則是無數散遊,在悶頭灑掃穹頂上的沙塵。
四周鐵架陳列著數百個陶盆,栽種的全是耐旱植物。
葉片肥厚的龍舌蘭擠在角落,柱狀仙人掌如哨兵排列,最醒目的是沿牆根蔓延的沙漠玫瑰,虯結的根莖突破陶盆,深深紮進磚縫。
地麵鋪著從戈壁灘挖來的赭色黏土,幾個水甕沿牆擺放,甕身滲出鹽霜。
北牆整麵的多寶格,每個木格裡都擺著水晶罩,罩內乾燥花束仍保持著采摘時的姿態。
空氣裡混雜清新的草植氣味,還有某種類似麝香的苦味。
危止置身其中,正在給一株雪蘭澆水。似雪的花蕊藏在翠綠間,開了滿盆,幽香馥鬱。
喬如意詫異,這人竟能把花養這麼好呢。
“何事?”危止頭也沒回,繼續澆水的動作。
喬如意抻頭看了看,試圖看看他有沒有戴麵具,但不管她怎麼瞅,他都始終背對著她,保持著一定距離。
她作罷。
“我能進無相祭場裡看看曹祿山的情況嗎?”
“你的要求還挺直接,我以為你至少會找個借口。”危止口吻平淡,“比如,你的升卿又跑丟了。”
“同樣的借口總用就顯得沒誠意了。”喬如意坦坦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