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盟大典後第三日清晨,沈玲心站在戰武盟演武場前,指尖輕輕撫過頸間金葉墜。
山霧未散,金葉在晨露中泛著暖光,像極了昨日鐵鷹替她包紮傷口時,那碗還溫著的醒酒湯。
“盟主,馬車備好了。“雲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這位總愛抱劍的女修今日換了件素青衫,腰間卻仍彆著那柄斷過三次又重鑄的烏鞘劍——那是戰武盟“不折“的標誌。
沈玲心轉頭,見鐵鷹正替她理著披風下擺。
這個總愛咧嘴笑的漢子此刻抿著嘴,指腹蹭過披風邊緣被符火灼出的焦痕:“那老東西要敢再使絆子,老子的刀可不等他念完符訣。“
“墨流蘇能混進天機閣,說明背後有人遞了帖子。“沈玲心將殘葉劍收進鞘中,劍鳴輕響蓋過了晨鳥初啼,“但今日我們是去談合縱,不是打架。“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鐵鷹腰間還沾著血漬的短刀,“收收你的殺性,謝老的茶,得慢慢喝。“
天機閣的朱漆山門在正午時分出現在視野裡。
門楣上“天機“二字是用千年玄鐵鑄的,被山風吹得嗡鳴,倒像是某種古老的預警。
謝承鈞立在階前,月白道袍被山風掀起一角,腕間銀符鏈叮當作響——與昨日在演武場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不同,此刻他垂眸望著腰間玉牌,倒真有幾分世家貴公子的端方。
“沈盟主。“他抬眼時眉峰微挑,眼尾卻還帶著昨夜未褪的青黑,“我祖父在聽風閣備了茶。“說罷轉身引路,銀符鏈在袖底晃出細碎的光,倒像在替他藏起什麼。
聽風閣的檀香有些濃。
謝老坐在主位,鶴發用玄玉簪束著,見沈玲心進來,指節叩了叩案上的青銅燈:“戰武盟的小友,坐。“他的目光掃過鐵鷹腰間的刀,又落在雲裳彆著的斷劍上,“倒是比我想象中......更像支軍隊。“
“亂世需用重典。“沈玲心落座時,金葉墜輕輕磕在案幾上,發出清越的響,“幽冥裂隙每月都在擴大,單靠符陣困不住妖魔。“她直視謝老渾濁的眼,“戰武盟有十萬修士願做前驅,天機閣的符道,該是盾,不該是牆。“
謝老的指節在案上敲出韻律,像是在權衡什麼。
突然,聽風閣的雕花門被人“砰“地撞開。
墨流蘇跌跌撞撞衝進來,道袍前襟沾著草屑,額角還掛著未乾的血珠。
他看見沈玲心的瞬間,眼白驟紅,指尖抖得幾乎握不住手中的玄鐵令:“謝閣主!
這女人用邪術操控修士!
戰武盟的人......他們的經脈裡全是金紅色的光!
那是魔紋!“
廳中溫度驟降。
謝承鈞的銀符鏈突然爆出刺目白光,在他身周織成半麵盾——這是符修遇襲前的本能反應。
鐵鷹的手已經按上刀柄,刀鞘與腰帶摩擦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雲裳的斷劍“嗡“地出鞘三寸,劍鋒上凝著層薄霜。
沈玲心卻隻是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那裡的皮膚下,確實有金線般的光在流動——那是凰血淬體時留下的痕跡,像極了玄凰的尾羽。
她抬眼時,目光冷得像寒潭底的冰:“墨長老當日被符盾反噬時,經脈裡可是黑紅的?“她指尖摩挲著金葉墜,“要驗我的經脈,謝老這有探靈玉吧?“
謝老的目光在兩人間轉了轉,突然伸手:“承鈞,取探靈玉。“
謝承鈞應了聲,轉身時卻用腳尖勾了勾墨流蘇的鞋跟。
那老東西踉蹌一步,玄鐵令“當啷“掉在地上——沈玲心瞥見令上刻著“蒼梧宗“三個字,邊角還帶著新磕的痕跡。
探靈玉觸到沈玲心手腕的瞬間,整個聽風閣亮如白晝。
金紅色的光從玉中迸發,在半空凝成鳳凰虛影,尾羽掃過之處,連謝老案上的茶盞都騰起熱氣。
“這是......“謝老的手顫了顫,探靈玉在他掌心發燙,“上古玄凰的氣息?“
墨流蘇的臉白得像張紙。
他盯著那隻虛影鳳凰,突然踉蹌著後退,撞翻了身後的花架:“妖物!
她養了妖物!“
“夠了。“謝承鈞的聲音冷得像冬夜的雪。
他捏碎一枚靜靈符,聽風閣裡的喧囂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