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初歇,遙見幾名錦衣漢子縱馬奔來,正是蘆葦蕩埋伏的人。
為首者厲聲喝道:“船上的賊子,滾出來!”
李清照柳眉微挑:“是來尋你的?”
李進不敢隱瞞,點了點頭:“實不相瞞,晚輩隨江湖豪傑準備夜襲金營,不想卻被奸細所害……這些人確是衝我而來,居士且留船中!”
他已篤定注意,即便是死在這裡,也覺不能拖累聞名天下的才女。
李清照神色從容,素手輕抬,將案上新寫的《聲聲慢》詞稿收入檀木匣中。
“以公子一人之力,恐難脫此困。”
“晚輩自當竭力周旋,不敢拖累居士!”
誰料李清照竟淡淡一笑,舒展筋骨:“一直沒有告訴任何人,其實,我也是練家子!”
“昂?”
“當年我好賭成性,可知為何突然戒賭了?”
李進搖了搖頭!
李清照取出三枚象牙骰子,信手一拋,骰子在案幾上滴溜溜轉個不停,最後竟如梅花三弄般穩穩立住,六麵朝上!
“當年遊玩龍門,偶遇一位蓑衣老道,與其對賭骨牌,不想把把敗北。無奈之下,隻好隨他學了劍術!”
說話間,李清照素手輕抬,竟從書櫃上方抽出一柄軟劍。
“那高人曾言,賭之一道,最忌貪癡!”
她手腕一抖,劍尖倏忽點過三枚立起的骰子,象牙碎屑簌簌飄落,露出內裡玄機:每枚骰子空心處皆嵌著細如發絲的磁石。
“但劍之一道,講究的卻是——”
岸邊錦衣人已不耐煩,張弓搭箭。
破空聲乍響時,李進隻見眼前廣袖翻飛,軟劍在空中劃出三道新月般的弧光。
篤篤篤三聲悶響,箭矢竟被齊齊削斷箭鏃,帶著半截木杆斜插向甲板上。
“光明磊落!”
李清照挽了個劍花收勢,被斬落的鐵製箭鏃這才叮叮當當跌落在船板。
她忽然蹙眉望向箭簇,無奈搖頭:“難怪你們會遇伏,原來江寧府軍器監的兵器。”
李清照丈夫趙明誠曾任江寧知府,對軍中製器自然是了如指掌。
這一句話倒也印證李進猜想,那岸上的追兵多半是‘宿衛禁軍’了!
“居士,此事可能牽連甚大,還是由……”
卻見李清照廣袖一甩,軟劍如銀龍入海般直刺岸邊為首那人。
那漢子微微一怔,倉促抽刀格擋,怎料李清照劍勢忽變。
軟劍如靈蛇般纏上刀身,劍尖在刀鐔上輕輕一點,竟借力倒卷而回。
錚——
精鋼腰刀應聲斷作兩截,前半截刀身打著旋兒飛入河中。
李清照劍尖斜指地麵,眼中泛起追憶之色:“這招‘殘荷聽雨’,還是明誠當年在青州時取得。他說文人習劍,貴在取意不取力……”
話音未落,其餘錦衣人已紛紛亮出兵刃圍攏過來。
李進見狀正要躍上岸助陣,忽聽李清照清喝一聲:“公子且看好了!”
但見她手腕輕抖,軟劍竟似有了生命般在空中遊走,劍光過處,那些錦衣人的束發巾冠紛紛斷裂,卻未傷及他們分毫。
她劍尖輕挑,將最先那漢子腰間的魚袋挑到半空:“現在可以說了,爾等受何人指使?”
李進哪料到李清照劍法如此了得,每一劍都妙到毫巔,這番劍法竟不比獨孤求敗差多少,不由暗暗稱讚。
那漢子冷哼一聲:“老太婆,少管閒事,否則……”
李清照見他們用的是官家兵器,本來還想好好和他們對話。但聽了這麼一個稱呼,眼中寒芒乍現,手中軟劍突然發出一聲清越龍吟。
那漢子話音未落,隻覺頭皮一涼,劍鋒貼著他的天靈蓋掠過,竟將他的發髻連同束發金環齊齊削落。
“我最恨三件事!”
她劍勢不停,軟劍如銀蛇吐信般在其餘錦衣人頭頂遊走。
“一是有人辱我亡夫清名……”
劍光閃過,又一人冠冕落地。
“二是有人認賊作父!”
突然側身一劍,精準挑開為右側子胸前衣襟,露出繡著紋樣的裡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