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來,她篤定李進和老爺子,必然會來尋她。若是半道分開,反倒更難重逢。
至於這第三點嘛,倒是有些小女孩的心思。
陳柚偷偷瞥了眼獨孤求敗那棱角分明的側臉,耳根悄悄紅了。
雖說對方已是中年大叔,可偏偏中年大叔所能帶來的安全感,是年輕人所不具備的。
當然,這並非男女之間的情愛,而是一種向往父輩的依賴和信任!
對於父輩所說的話,越是倔強頂嘴,越覺得心安!
獨孤求敗一生沉迷劍道,對於兒女情長,子女親情向來淡薄。雖說偶爾打趣,卻也懶得猜測女孩家的真正心思。
隨手接住飛來的果子,心想:帶著這丫頭,倒能解了一路煩悶。
——
話分兩頭,卻說李進一行人乘坐李清照的小船,沿京杭運河一路南下。
舟行至姑蘇地界,眼前景致陡然一變。
但見運河兩岸千帆競發,商船如過江之鯽。碼頭處人聲鼎沸,貨棧鱗次櫛比,與江北蕭條景象判若雲泥。
雖說金軍年初曾兵臨城下,但因糧草不濟,最終草草掠奪一通,便往應天撤離,這才被韓世忠圍在黃天蕩中。
不過兩月修整,蘇州城卻已恢複往日繁華。
細看那碼頭上,蘇繡杭緞堆積如山,越窯青瓷光可鑒人,建州茶餅香氣四溢。
更有大食商人纏著頭巾,高麗客商戴著折風巾,操著生硬的漢話與牙郎討價還價。
漕船上的纖夫喊著號子,貨棧裡的腳夫扛著麻包,當真是“東南形勝,三吳都會”之景。
李進望著這滿目繁華,不由想到‘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也不知這些人,可知江北漢人,此時正在金人鐵蹄下苦苦掙紮?可知多少豪傑,此刻正為了這半壁江山拋頭顱、灑熱血?
怕是早將“王師北定中原日”的期盼拋諸腦後。
正出神間,忽聽不遠處傳來陣陣哄笑。
循聲望去,但見一艘彩繪樓船橫衝直撞。船頭立著個錦衣玉帶的紈絝子弟,手裡倒提個四五歲的孩童,正自叫罵。
“小爺的船便是撞沉了你這舢板,也不過賠幾貫錢的事!”
那孩童在空中掙紮,小臉已漲得通紅。兩隻小手拚命去掰那公子哥的手指。
岸邊行人紛紛駐足,卻無人敢上前。那公子腰間懸著“蘇州通判府”的魚袋,在日頭下明晃晃地刺人眼目。
忽聽‘嗖’的一聲破空響,一枚銅錢自李清照袖中激射而出,正打在那公子腕上‘神門穴’。
公子吃痛,哎喲一聲鬆了手,孩童直墜向河麵。
說時遲那時快,李清照纖腰一擰,束腰的米白絲羅帶化作一道白虹貫出,恰在孩童即將觸水之際纏住其腰。
隻見她玉腕輕翻,那孩童便如柳絮隨風,輕飄飄落向船頭。
老爺子和王中孚等人早聽到喧鬨。
林小姐早已候在船頭,一個箭步上前將孩童攬入懷中。
但見那孩子小臉煞白,渾身顫抖如篩糠。林小姐輕拍他的後背,柔聲道:“莫怕莫怕,姐姐在這兒呢!”
那公子按住淤青的手腕,怒目圓睜:“哪個不長眼的……”
老爺子不等他說完,張口便罵:“不長眼的是你這小畜生!仗著爹娘有幾個臭錢,就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淩弱小?沒有王法了?”
那公子先是一怔,待看清說話的是個坐在輪椅上的老者,頓時麵露輕蔑,嗤笑道:“你個老不死的,腿腳都不利索……”
那公子正說得口沫橫飛,忽覺喉頭一涼,一截軟糯黏土似的東西,不偏不倚滑入口中。
正要將其咳出,誰知兩片嘴唇竟像被鐵水焊死一般,再也張不開半分。
“唔唔……”
那人驚恐萬分,慌忙用指甲去摳,卻連手指也被黏住,急得滿臉漲紅。
身後四五個隨從見狀,慌忙上前解救。
這個去掰主子的手指,那個去扯主子的衣袖。結果你黏我、我黏你,轉眼間七八隻手竟像糖葫蘆似的串作一團。
岸上百姓何曾見過這等奇景?頓時笑倒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