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正是黃裳,雖被剝去官服,卻仍腰背挺直如青鬆,步履從容若閒庭信步。
陸、黃二人原是徽宗朝的故交。
當年在汴梁時,一個是意氣風發的太學博士,一個是潛心修書的文淵閣校理,常在金明池畔煮酒論詩
如今再見,一個鬢角染霜,一個布衣襤褸,恍如隔世。
禁軍奉命將黃裳逐出轅門,見差事已了,便頭也不回地返營複命去了。
陸宰急忙上前,將黃裳引至道旁古槐樹下。
待聽完黃裳所言,陸宰不禁怒發衝冠,重重一拳捶在樹乾上:“奸佞當道,忠良蒙冤!這大宋江山……”
話到嘴邊,卻又硬生生咽下。
黃裳苦笑:“想我當年高中狀元,紫袍玉帶跨馬遊街,本以為可以致君堯舜,濟世安民。誰知宦海沉浮數十載,卻連故鄉都回不去了。讀書?習武?到頭來,卻不知該如何忠君報國!”
陸宰歎道:“黃兄何必如此消沉?你編撰的《萬壽道藏》流傳後世,校勘的典籍惠及學子,這豈是虛度?”
李進幾人在一旁聽了兩人談話,也是憤慨不已。
唯獨老爺子笑眯眯地捂住嘴,不知在想些什麼。
陳柚不禁暗扯老人衣袖:“外公!”
老爺子終是沒能忍住,指著黃裳激動地直顫:“黃裳,黃裳啊!”
黃裳微微一怔:“這位是?”
李進大腦一時還沉浸在大宋羸弱、奸佞橫行的氣憤中沒反應過來,待到此節才恍然大悟。
目光不由掠向黃裳,愕然驚覺這位就是創出《九陰真經》的高人!
誰能想到,這部讓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絕世秘籍的創作者,此刻就站在自己麵前。
好家夥,一步錯,步步驚喜!
老爺子此刻心思,倒是出人意料的清醒:“老夫司馬徽,早年曾在汴京以算命謀生。”
黃裳眼中驀地一亮:“莫不是‘天機算儘’的司馬先生?怪不得識得老朽。當年在相國寺前,先生還為我批過‘藏鋒守拙,終得大道’的偈語。”
老爺子哪裡知道兩人間還有這麼一茬事,卻也不點破,隻哈哈一笑:“管他什麼風花雪月,偈語讖言。故人相見,當飲一杯。”
他這幾日接連得見青史留名的人物,早已喜不自勝,也差不多完全投入的角色當中。
李進與陳柚對視一眼,見並無破綻,便也不加阻攔。
陸宰見到故人,撫掌而笑:“正該如此!”
不料,王中孚忽然失聲大喊:“不對勁!”
林朝英恐他壞了氣氛,壓低嗓音道:“莫要胡言亂語!”
王中孚搶上一步,環視眾人:“金人既要刺殺聖駕,豈會如此魯莽行事?中軍大營,數萬之眾,焉有成功之理?”
他的聲音雖輕,卻如冷水潑入熱油,讓眾人神色驟變。
陸宰驚道:“你是想說,那六名胡姬刺駕為虛,實為引官家移駕,在於途中……”
黃裳目光一寒:“調虎離山!”
事態緊急,此刻他顧不上敘舊,身形微動,化作一道殘影,轉瞬消失在夜色深處。
“這……”
陸宰目瞪口呆,他哪裡知道黃裳竟身負這般驚世駭俗的輕功。
李進不便解釋,問清道路,隨即抱拳:“陸大人,勞你想辦法調兵救駕,我等先行一步!”
說罷,轉頭跳上馬車。老爺子、陳柚等人早已在車內等候。
李進正想揚鞭催馬,忽覺手上一輕。轉頭看去,隻見林朝英不知何時已立在車轅旁,纖纖玉手正握著奪來的馬鞭。
“進去,由王大哥駕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