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明陽順著一條坑窪不平的土路穿過蘆葦叢,視野一下子開闊,刺眼的陽光毫無遮攔地灑在一片荒蕪的土地上,熾熱蒸騰的空氣令視野中的畫麵在扭曲。
不遠處,德州移民局的警車就停在那裡,身穿製服的jj察站在旁邊,看見他們過來,jj察的手比劃一個美國人的習慣動作,歪下頭,做了個無奈的表情。那神情,好像在說“又來人了,真沒辦法!”
jj察用車把他們帶到附近另一處空曠的地方,那裡已經等待著一些人。天氣非常炎熱,荒蕪的土地上太陽暴曬,刺眼的陽光令人的麵部糾結在一起,有人用衣服舉在頭頂遮陽。
陽光烤得皮膚發燙,劉明陽感覺被曬冒油了,汗水順著脖子往下淌,衣服已經濕透。周圍的人或站或坐,誰都不說話。
李哥問“把——我們帶這來乾嘛?”
“誰知道呢?”劉明陽抺了把汗,眯著眼睛看向jj察,“等著吧,他們讓乾啥就乾啥,現在我們自己沒有選擇了。”
時間在等待中慢慢流逝,一批一批的人被送過來。
直到傍晚,jj察拉過來最後幾個人後,開始讓他們排隊登記,將所有人的電子設備收走,統一裝到一個袋子裡,然後繼續等。
沒多久,一輛大巴車從遠處駛來,全體人都上車,車上冷氣開得十足,體感瞬間充滿涼意。大巴車直接把他們送到移民監獄。
進入後,所有人被要求上交物品,登記、拍照、錄指紋後,簽署一堆文件,那些文件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對他們來說就是天書,jj察隻是用手指著一個位置,示意他們在那簽名。他們也不知道簽的是啥,隻是被告知在哪簽字,簽上名字就好了。
然後,對他們進行嚴格的搜身,連內褲都要脫。最後,身上隻留下一件衣服,並且不能有皮帶、鞋帶之類的東西。一套動作下來,東子說,“這是真正的監獄了。”其他幾個人聽了先是吃驚,看著他,轉念看看他,又點點頭。
監室大約二十平米,關了近十幾個人,他們這間多數是中國人。
劉明陽坐在地下的墊子上,環顧四周,三麵水泥牆,裡麵有一處一米多高“”形的半截牆,留個口,想必那就是廁所了。入口一側是整麵的玻璃牆,外麵的獄警能清楚地看見裡麵每個人的一舉一動。
地上的墊子不是按人頭給的。發放食物的時候,每人得到了錫紙和洗漱用品。錫紙,既是他們的床,也是被子。
“奇怪,這玩意兒能當被子?”有人皺著眉頭,一臉疑問地翻弄著手裡的錫紙。
“我也沒見過,裹上這玩意兒感覺自己要被烤了,嘿嘿。”
空調的冷氣一陣陣灌進來,凍得人直打哆嗦,睡也睡不實。接近午夜時,突然外麵隱約一陣騷亂,不一會兒,獄警粗暴地將兩個人從彆的監室裡拖出去,手上帶著手銬,臉上似乎有傷。好幾個人都好奇,起身抻著脖子往到玻璃牆那往外看。
“那倆人應該是打架了,把他倆關小號兒去了,進那裡可得遭罪了。”東子躺在地上動也沒動衝著他們淡淡地說著。
第二天,又送進來幾個南美人。
早飯和晚飯都是墨西哥卷,中午是漢堡,每餐都配一瓶水和一個蘋果,如果不要主食可以加一個蘋果。
劉明陽皺著眉,一臉嫌棄地抱怨,“這墨西哥卷真難吃!而且這點東西根本吃不飽啊!”
東子笑了。
“笑啥?”
“這是牢飯,牢飯哪有好吃的。”
李哥問&nbp;“咱們得在——這關多久啊?”
“不知道啊。”
“唉,就等著吧,聽天由命了。”
劉明陽是幸運的。第三天早上他就被叫出去,叫他的時候他還感到吃驚,他以為一起進來的人要一起放出去,結果隻放了他一個。臨走時,他看著其他人,心裡有點不是滋味,留下一句,“誰出去了都說一聲,之後去哪了也都告訴一聲。”幾個人都答應下來。
辦理好手續,移民局給他發了a號碼紙,上麵印著他的頭像,他看著這張紙,心裡五味雜陳。
他還是被大巴車送出去的,車上的兩名jj察大聲地吧啦吧啦談論著什麼,一邊說著一邊在後視鏡裡瞟著一眼車上的人們,口氣中透著滿腹不滿,顯然是在抱怨著什麼。後來聽說,德州人反對接收難民,為了表示抗議,他們甚至把整車的難民拉往紐約最繁華的時代廣場,一度造成大批難民在時代廣場露宿街頭的場麵。
他被大巴送到一處巴士車站,外麵的陽光依舊刺眼。一直都是跟隊友在一起,突然孤身一人,有些不適應,也有些茫然。
此時的他有點發蒙,腦子空洞洞的,無所適從。在原地站了半天,東瞅瞅,西望望,想了一會兒,還是先吃頓飽飯吧。
一邊吃飯一邊盯著地圖,德州的地理位置讓他犯難。紐約?洛杉磯?去哪?他也不知道該去哪,地圖上,去洛杉磯和紐約的距離差不多。
忽然,他想起之前做攻略時加過一個網友,他已經來了半年,現在在紐約,心想跟他聯係一下,不知道還能不能聯係上,就算聯係上了,人家會不會搭理我。
試著發消息,對方竟然秒回。他說了自己的情況,對方說
“來吧,我幫你找房子。還可以告訴你在哪找工作。”
劉明陽一聽,喜出望外,一下子渾身都覺得輕了。他看了看洗手間,決定進去洗漱一下,換身衣服——上路。
聯係的人叫ihae,
“我得上班,不能來接你,你來法拉盛。”
“不是去唐人街嗎?”
“這裡比唐人街還唐人街,剛來的都來這裡。”
“哦。”
傍晚,飛機在紐約拉瓜迪亞機場降落。
“我給你發個發址,這裡是最繁華的地方,坐車很方便。”“按照這個地址,還有電話,找到了地方就說ihae定的。那是個家庭旅館,一個床位,20塊錢一晚,你先住下,我休息時陪你去找房。餓了就出去買東西吃,想吃什麼都有賣的。隨便走,這裡到處都是中國人,全國各地哪的都有。晚上下班我來找你。”
“行!”劉明陽很開心,這樣的話,就算是能落下腳了。
找到巴士車站,沒看到售票處,不知道在哪買票,見彆人上車直接刷卡,他也拿出國內的卡。上了車,他先讓司機看看地址,司機確認是坐這個車,但還得轉地鐵,可是他聽不懂——上翻譯軟件。
讀卡機刷不了國內的卡,他問司機h&nbp;uh?司機說了他也聽不懂,司機比劃兩個手指,但還有零錢,他拿出兩塊紙幣,司機搖著頭嘴裡說了句什麼,於是他覺得應該不夠,又拿出一塊。其實,其實坐車是要投硬幣的,司機無可奈何地收下他的三塊錢塞到投幣箱裡見他也不懂,很仗義地抬起胳膊,一揮手,讓他直接進去。劉明陽開始還沒懂,當他終於明白司機的意思,恍然大悟,頓感一陣開心,“司機這麼好!讓我白坐!?”開心地笑了,大聲地跟司機說“than&nbp;yu!&nbp;than&nbp;yu!”。
剛要往裡麵走,司機叫住他,給他打印一張車票,用手比劃,讓他打開翻譯軟件。告訴他,用這張票可以轉乘地鐵或者其它線路的公交車,兩個小時內都免票。劉明陽恍然大悟,開心地笑了,大聲地跟司機說“than&nbp;yu!”。
選了一個後麵靠窗的位子,此刻,他的心是愉快的,拿出手機,準備一路上拍些照片。巴士載著他經過一座橋,橋下是寬闊的河水緩緩流過,天際線處高樓林立——這就他向往的國際化大都市。
下了巴士,再次陷入困境,不認識英文的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怎麼坐地鐵。見一中國人路過,向他打聽,那人一聽,開口便問
“你是剛來的嗎?“
“你怎麼知道?“
“不是剛來的怎麼會找不到法拉盛?”那人笑答,“你跟我走吧,我住在法拉盛,跟你一樣,都坐7號線。”
進入地鐵站,他的笑容慢慢淡了。裡麵是讓他不敢相信的破舊,他不知道,這地鐵已經運營了一百多年,怎能不舊?沿途的房屋,普普通通也有七八十年,很多已過百年。
7號線的站台上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中國人,同行的大哥跟他說
“坐地鐵得小心,不要站在站台邊上。”
“為什麼呢?”
“這裡有一些人很變態,車來的時候會突然一下子把你推下去,很恐怖!會死人的!”
“啊?還有這事兒!”
“紐約很好,就業機會多,福利好,大家都願意來這裡,但也有不好,慢慢你就知道了。這就是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