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笙發了個重重的鼻音,帶著一絲疑惑和不解,“嗯?什麼?”
裴綏聲音仍舊是清冷的,但裡麵少了份溫柔,多了份嚴肅。
“這世間所有的犯罪,隻要是人為的,就會有痕跡,是人就有破綻,沒有人能做到真正的天衣無縫,不論多難,總能抽絲剝繭,看到真相的。”
他說得太肯定了。
孟笙抬起頭,望著他那雙深邃冷冽的丹鳳眼,又怔鬆了片刻。
心頭卻大震,甚至還有一絲慌亂和說不上來的害怕。
害怕麵對。
麵對這樣的裴綏。
這刻她在他身上看到了身為律師的職業道德座右銘,即為正義。
不知為何,從她昨天晚上決定躲過警方,越過法律,把寧微微送進精神病院時,她和裴綏的中間,就有了一條一明一暗,讓他們彼此都難以跨越過去的溝壑。
她張了張嘴,現在她應該對他說,“你不用查了,寧微微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心理上的折磨就算再痛苦,也沒有精神層麵上的蹂躪和摧殘更讓人癲狂發瘋。
現代心理學裡有個概念:共情疲勞。
就算是一個再正常的人,成天和一些患有嚴重精神疾病的人待在一起,總有一天,也會瘋的。
更何況,寧微微是一個已經經曆過身體、心理層麵上的折磨。
讓她瘋,更容易。
不能用美術刀殺了她,那是因為會玷汙她母親一生都引以為榮的夢想和榮譽。
那她隻能將精神化作一把無形的刀,把寧微微拉進深淵裡,一點點淩遲而死。
她不是聖人,做不到既往不咎。
她就是要報複寧微微,報複這個殺害她母親的凶手。
隻有讓寧微微痛苦百倍,才能解她心頭之恨。
甚至是她自己這個罪魁禍首,她都沒那麼容易放過,試圖把自己這輩子都困在那條悔恨的死胡同裡。
可她現在什麼都說不出來,到頭來,她忽然發現,比起她擔心裴綏會發現昨晚的事,其實更擔心,裴綏看到她這麼陰暗和狠毒的一麵。
害怕自己這一麵,和他正義、光明磊落的一麵會有所衝突。
可她不後悔,也更不會唾棄這樣的自己。
她的陰狠,她自己已經做好買單的覺悟了。
她能對自己所作出的任何決定都負起責任。
有些人,有些事,因為不是光用所謂的正義就能解決的。
像寧微微那樣的人,五年的牢獄之災,不過是彈指一揮間,對她造成不了任何實質的傷害和懲罰。
是寧微微將她推進深淵的,那深淵裡,就不該隻有她一個人。
她要寧微微在那個見不得光的深淵變成黃土白骨,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在這一刻,她想說的話在她嘴邊繞成了一團亂麻,剪不斷,理不清。
到最後,她在混亂的大腦裡隻清晰捕捉到了三個字,“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