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腳底處升上來的絕望,一寸寸地碾碎她的骨骼。
一同跟過來的下人都是呼吸一滯,眼冒金星的。
“啊!”
崔雪蘅怔怔然定了幾秒,眼瞳裡的狼藉愈發清晰,又漸漸到模糊。
她忽然尖叫了一聲,劃破天際,震耳欲聾,卻在這片種了62棵梅樹的園子裡顯得十分淒厲。
她的情緒在這一瞬間的功夫就崩潰了。
連藥物都拉扯不住她此刻的絕望和痛苦,她猛地推開杜萍攙扶自己的手,眼睛裡所有的聚焦都凝在那個還在揮舞斧頭的裴綏。
一股強烈刺痛的衝動牽扯著她的步伐衝過去。
朝那個無情又冷血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喊,“裴綏,裴綏,你住手,你住手!梅樹……我的梅樹……彆動我的梅樹,裴綏!裴綏!你個殺千刀的逆子,住手!快給我住手!”
到了裴綏的身邊,她上去扯裴綏的手臂,可剛挨上,就被他用力甩開了。
他十分嫌惡地皺起眉,氣壓冷沉得可怕,“彆他媽碰我!”
她崔雪蘅的身形本來就不太穩,被他這麼一甩,直接就猝不及防地跌坐了下去。
撐在地麵的手也被鋒利的指頭劃了一個口子。
地上的泥土和木屑沾在了她素淨的旗袍上。
可她根本顧不上這些,望著在她麵前就轟然倒塌下去的梅樹,她一時就沉入了漆黑又絕望的深淵中。
又眼睜睜地看著裴綏走到另一棵梅樹前,隻能失聲痛哭,“我的梅樹,梅樹……啊……來人啊,來人!快給我拉住他,拉住他!不能讓他毀了我的梅樹,拉住他!”
這些梅樹是她嫁進裴家那年開始,裴綏父親給她種的。
62棵,對應著她的生日6月2號。
這裡麵的每一棵,都有編號,每一棵的位置,長勢,梅花的顏色,她都記得很清楚。
自從裴綏父親去世後,這片梅園幾乎是支撐著她活下去的支柱了,一年四季,她和這片梅園待的時間是最長的,每天都必須來看看它們。
可現在卻被裴綏毀了。
下人們想上前阻攔,又不太敢,管理這片梅園的下人看著這些梅樹也心疼,又大著膽子想去拉裴綏。
可還沒碰到他的衣角,裴綏就冷厲地掃了過來。
他的聲音也像是極地冰川深處傳來的斷裂聲,每一個字都裹挾著凜冽的寒意。
砸在空氣裡幾乎能在這夏日的傍晚中凝出白霜了,“不想要你的爪子了,就來攔個試試,醫藥費,裴家,賠得起。”
下人懸在半空中的手頓時就僵住了,渾身就跟定在原地,萬分恐懼地顫抖著眼瞳。
其他本來也想上前的下人們瞬間就不敢動了。
他們相信,這話,二少爺說得出,就做得到。
這樣的二少爺,他們沒見過,卻也打心底裡懼怕和敬畏。
見他們都沒再動,裴綏嘲諷似的,扯了下唇角,盯著地上的崔雪蘅,“怎麼樣?絕望和無力的滋味好受嗎?”
說罷,他就收回視線,繼續揮動手中的斧頭,硬生生把這棵略顯粗壯的梅樹給砍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