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才下去,景半楓立刻起身,恭敬地垂首對向屏風。
屏風後,一道白衣如雪的身影緩緩走出。
這正是景家老祖,也正是神木殿副殿主————景白蔻。
“老祖。”景半楓恭敬道,“我們該怎麼做?”
景白蔻正滿臉迷惑,然後忽道:“此事,我已經悄悄向殿主請教過了。”
“殿主大人,如何示下?”景半楓問,然後又道,“還和上次一樣嗎?”
景白蔻麵色無比古怪,道:“他把我罵了一頓,說我結黨營私,蠅營狗苟,隻想著迫害那些外出廝殺的忠臣良將。
上一次,他明明是他暗示我,他要把祝師給毀了。
要不我景家憑什麼做這把刀?
可他把這事忘了.
徹底忘了
沒有任何理由地忘了.”
景半楓道:“殿主大人,乃是四品而且他老人家應該是一百多年前就已經入四品了吧?”
景白蔻一字一頓道:“是整整一百七十五年。”
景半楓神色凝重,他想說“總不至於是老年癡呆吧”,可這應該不符合。
六品增壽一百,五品增壽三百,四品增壽五百.一百七十五年,對殿主來說,隻是不到三分之一的壽元而已
景白蔻繼續道:“殿主知道李元繼承了祝師的衣缽,他很開心,可在知道我們之前陷害祝師的過程後,他很憤怒。
他否認他給過我們暗示,要我們給崔家一個交代,尤其是給李元。
畢竟鑄兵師非常珍貴,每一個鑄兵師都能夠給一個大勢力帶來提升。”
景家家主景半楓聽聞此言,如在夢中,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兩人正說著,忽地外門外傳來一名弟子的恭敬的聲音。
“急報!求見家主!”
家主和老祖對了個眼色,老祖默默回到了屏風後,而家主則是接見了這名帶來急報的弟子。
“何事?”
“啟稟家主,崔家的祝師,不,祝斑叛變了!
他和紅蓮賊的人攪到了一起,還讓人傳回消息,說是要將我景家屠滅,雞犬不留。”
“嗬可笑,危言聳聽罷了。”
家主揮揮手,道,“下去吧,繼續注意周邊情報。”
“是,家主!”
那弟子離去。
景半楓看向側邊。
老祖再度走出,麵帶微笑,道了聲:“看來.是好消息啊。如此,我再去麵見殿主,看看他要不要將這叛徒的女婿也一並鏟除。
李元是姑雪見和崔家之間的紐帶,李元若死,崔家若滅,姑雪見的勢力便會削弱不少,此消彼長,神木殿再也無人能和我景家抗衡了。”
“那,我就等老祖好消息了。
雲鶴這孩子,其他本事沒學會,這藥是尋了一波又一波,無色無味,各種方式都有,七品之下的都沒問題。
我先讓他準備著吧。”
數日後。
砰!!
景家老祖景白蔻將一個名貴的杯盞狠狠摔碎。
旁邊的家主陪著小心,也不敢說話。
景白蔻抬手托額,一副神傷的姿態坐在桌後,良久道了句:“把景雲鶴殺了,還有家族裡那幾個和他一樣作風的全殺了!”
景家家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景白蔻道:“雲鶴的人頭,是殿主欽點,你不殺?”
“殿主欽點?”
景家家主瞳孔緊縮。
景雲鶴好歹是他兒子啊。
“老祖,祝師都已經叛變了,投敵了.殿主”
景白蔻道:“殿主要我們想儘一切辦法地請祝師回來,向他賠禮道歉,讓他重歸神木殿,否則.我們景家都要受到重罰。”
嘭.
嘭嘭
景家家主麵色大變,竟從椅子上滑了下去,便是跌落到了地上,還是不敢置信,良久,神色忽地變幽暗,可他嘴開沒開,就見到老祖抬手示意,讓他彆說,同時還補了句“打不過,連傷都傷不了”。
景家家主深吸一口氣道:“我明白了。”
片刻後。
景家深處,一處風光不錯的小林子裡。
景家家主負手而立,站在林子深處。
而.景雲鶴則有些煩惱地跑來了。
這位紈絝這幾天也沒閒著,他積極行動,想打探清楚李元的家眷住哪兒。
可打聽來打聽去,卻是李元家眷突然不見了,怎麼找都找不到,這讓他正煩著呢。
“爹,是不是要行動了?”
景雲鶴麵帶邪魅笑容,他隻要想到自己能夠羞辱那些強者的妻女,又能全身而退,就感到格外舒爽。
這簡直是一頓大餐,就算回憶幾年,十幾年,依然會津津有味。
上次是祝斑,這次是李元,嘿嘿嘿.
“雲鶴,到爹這兒來。”
景家家主招招手。
景雲鶴開心地跑近。
景家家主忽地轉身,長刀一甩,寒光裡,景雲鶴的人頭直接飛了起來。
那刀又一挑,將人頭甩入了一旁早已準備好的香木匣裡。
這香木匣還有防腐的作用,盛放人頭,便是盈月也不會變化。
旋即,景家家主看也不看,抓著身後那正緩緩摔落的無頭屍體,往前一拋,拋入早挖好的坑裡。
坑裡有具開了蓋的棺材。
無頭屍體入了棺材後,景家家主一踢棺蓋,棺材“嗖”一聲合攏。
繼而家主親自鏟土,將棺材埋好,然後麵色陰晴不定地站在原地很久,才關起香木匣,揣入懷中,往遠而去。
又過數日。
李元見沒什麼事發生,便讓家人從躲著的地方走了出來,然後帶著崔花陰和丫鬟瑤玨回到家中,介紹了小琞,唐年,薛凝,梅蘭竹菊四丫鬟與她們相認。
就在薛凝想著如何稱呼的時候,崔花陰卻主動對薛凝微微行禮,道了聲:“姐姐。”
薛凝心底一愣,然後上前,笑道:“妹妹生的這麼漂亮,真是便宜李元了。”
她邊笑著,邊想拉妹妹的手。
可看著眼前這一塵不染的美人,她心底莫名地生出一絲自卑的感覺,才抬起了一點的手又不動聲色地輕輕放下。
李元則上前,抓著兩女手放到一起,道:“以後要好好相處。”
薛凝點點頭。
崔花陰淡淡笑了笑,然後又看向小琞和唐年。
雙方巴巴地看了會兒。
唐年率先喊了聲:“小媽。”
而房梁上的烏鴉,則是瞧了個仔細。
小琞稚聲道:“我喜歡漂亮的小媽。”
李元抓了抓頭發,自家女兒居然還是個顏值怪.
不過,旋即他有些緊張。
崔花陰目光微抬,掃了眼烏鴉,然後則是彎下腰,低下身子,半蹲到和小琞一樣高,然後努力地表現出沒那麼高冷的神色,回了句:“你也很漂亮。”
入夜。
李元覺得自己久違地沒陪薛凝了,便想陪陪薛姐。
可薛凝卻推著他讓他去新娘子房裡,嘴裡碎碎念著:“哪有結婚沒多久,就不一起睡的?而且,我最近好累,可陪不動你這位六品大高手呢。”
李元便睡到了崔花陰那兒。
可崔花陰始終冰冷冰冷的,無論李元怎麼做,她都麵色高冷,沒有太多額外的情緒,甚至在李元太過凶猛的時候,她也隻會皺眉忍耐。
直到李元結束了,她才輕輕道一聲:“明日你再來,讓瑤玨陪你吧。那丫鬟隨我的,我到哪兒,她到哪兒。我嫁給了你,她自然也需陪你通房。”
李元則是從後溫柔地摟著她,道:“嶽丈大人.”
崔花陰看著前方黑暗裡的家具輪廓,道:“他有了繼承人,便放手離去,要為他妻子報仇。我的家事,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
李元點點頭。
崔花陰道:“我不會要你去幫我報仇的,他寫的信你不用給我了。”
李元奇道:“你知道他寫信?”
崔花陰淡淡道:“我能猜到。”
李元:.
他岔開話題,道:“現在我在想,什麼時候才能鑄造第一件靈器。”
崔花陰似乎沒有跟著他的話,而是輕輕閉上了眼,修長的睫毛覆住安靜的眼神,她在李元懷裡扭了扭身子,睡了起來。
次日一早。
李元的宅子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這是來自景家的長老。
長老求見李元和李夫人。
未幾,三人對坐。
景家長老滿臉陪笑,然後又從身側抓出一個香木匣子,情緒激動道:“當年我景家出了個畜生,直到最近才發現他過去的所作所為。
就為此子,竟使我神木殿人心分離,罪該萬死!該死!”
崔花陰看著他表演。
但下一刹,景家長老打開了香木匣,露出了景雲鶴的頭顱,崔花陰才顯出愕然之色。
這長老又是賠笑,又是賠罪,良久才帶著匣子再離去。
隨後,這長老又是出現在了崔家,賠禮道歉。
再接著,一道道信息從園天府傳了出去,大意是:祝師,景家知錯了,當年的人也已經殺了,請你回來吧。
沒過兩天,這些消息裡又加補了一句:祝師,你若覺得需要景家的誰謝罪,直說無妨。隻要此人真曾做過傷天害理之事,景家絕不姑息。
好事似不單行。
六月末,就在李元才大婚二十多天後,他接到了第一個“靈器訂單”。
訂單是來自是殿主的。
殿主要他打造一個最簡單的鎮紙靈器。
殿主出材料,出鑄造費一千兩血金,而源血卻是“木家”的一位五品長老出。
這“木家”乃是和姑雪見親近的一個大家族,門中之人四處奔走,鏟除奸凶,在外多有俠名,庇護了一個又一個的村鎮,救了不知多少人。
而這“木家”的一位“木華”,李元還在江北府見過。
隻不過,“木華”在“木家”地位隻是上層,卻不是頂層,畢竟他隻是六品。
李元翻出那一頁嶽父寫給他的紙,看了又看。
紙上寫著
小心殿主!
可他無法拒絕。
於是,他對家人做了極其穩妥的安排,甚至崔家老祖崔無忌都親自來當保鏢了,以防當年“祝師”的事再度發生。
如此李元才答應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
鑄造的日子到來。
李元在崔家的鑄兵殿裡開爐,身側放著血晶髓,以及一滴由玉盒盛放的“源血”,這是那位木家長老在他麵前滴落的,且李元能感到這血裡蘊藏的強大能量。
隨後,他深吸一口氣,開始了鍛造。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
也許兩三天,
也許十多天。
李元餓了就吃辟穀丹,然後便坐在火爐邊靜靜等待。
他在調整狀態。
這也是鑄兵師鑄造靈器的一個小技巧。
先進入狀態,然後再鑄兵,等找到手感,一氣嗬成。
而這一天,李元手感總算來了。
此時的他披頭散發,雙目專注地盯著火爐的紅,然後取了很是稀有的血晶髓,開始熔融,又取了一把早已配好比例的額外金屬添加其中,最終又打開盒子,將那一滴血源倒了進去。
少年掄開錘子,每一錘子都好似灌輸著他的靈魂和全部狀態.
叮!
叮!
叮!
錘子絕無半點容錯率地在靈胚上敲打。
李元隻覺自己就好像在走鋼絲一般。
許久
又許久.
在外焦急等待的人,終於等到了門扉的打開。
少年赤膊上身,走出,喊了聲:“有請木長老,告訴他,靈器已經打好了。”
門外之人,一片歡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