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域裡,祖籙影血可驅邪,可退詭物,這是常識。
任何人都不會覺得這麼做有問題。
而這麼一點,也果然有效,那被粘著的褐衣女子頓時掉落了下來。
六品弟子舒了口氣,正欲抬手,可卻發現他被黏住了。
他一愣,催發影血祖籙,往蛛網上拍。
可這一次卻是沒了效果。
這六品弟子一愣,喊道:“長老,我被困住了!這蛛網有問題!”
“哦?”
景半楓眉頭一皺,飛速而來,他看著那已經被影血染得部分血紅的無形蛛網,略過觀察,忽地深吸一口氣,想要噴出血霧。
他的每一滴血都是蘊藏了祖籙力量的影血,驅邪之力是極強的。
可就在即將噴出時,他停了停,稍稍皺起了眉,道了聲:“再等等看。”
那六品弟子不敢多言。
天色漸暮。
而這六品弟子卻隻是掛在蛛網上,怎麼都下不來,但也沒有遇到攻擊。
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景半楓隻是看的有些發愣,可因為小心謹慎的性子,他卻又不出手。
李元和崔無忌也遠遠看著。
而就在這時,負責另一邊的姑家長老走了過來,看向景半楓道:“你就讓弟子這麼在蛛網上掛著?”
景半楓張嘴就想慫恿這姑係的好戰派,但忽地想到雙方是同盟,便改口道:“姑長老,此處詭異的很,最好莫要輕舉妄動。”
“長老.救我”六品弟子此時也有些害怕了。
姑家長老稍作猶豫,又感知了下四周,冷眼看向景半楓道:“你不來,我來。”
景半楓有些拿不定主意,良久道:“那姑長老小心些。”
李元在遠處看著這一幕。
若是他的話,絕對不會這麼冒險。
但是,他出言提點既不存在立場,又不存在證據.
李元看了一眼身側的崔家老祖。
崔家老祖也見到了這一幕,但似乎沒有製止的樣子,似乎在他看來,如此做實屬正常。
李元微微垂眸。
似乎姑係的人都是這幅模樣,膽大有餘,謹慎不足或許,這與他們修行的功法有關吧。
李元相信他若是勸說對方小心點,崔無忌保不準會說一句“這不敢那不敢,還探查什麼”之類的話。
希望沒事吧。
李元打消了勸說的想法,畢竟這裡並不是他主導,他就是個來劃疆域的。
遠處
姑家長老屈指招出一柄靈器長刀,刀光閃耀間往蛛網割去。
刷!
蛛網彈了彈,但什麼事都沒發生。
姑家長老又往前一步,猛然吸了口氣,將血霧便狂噴而出。
頓時間,透明蛛網更紅了幾分。
而就在這一刻,那紅豔的透明蛛網驟然變得怪異陰冷
紅色褪去,唯見慘白。
世界好像被按下了“緩慢鍵”,時間變得緩慢無比
而慘白的蛛網猛然膨脹,變大,速度之快,便是五品強者也無法反應過來。
姑家長老一瞬間被粘在了這慘白色的蛛網上。
這蛛網密密麻麻,內裡幽遠深邃,看不到中心,不知通向何處
而緊接著,那深處有一團黑影以怪異的姿勢爬出。
蜘蛛中間是個沒有四肢的孩童身體,而其他地方則有著“八隻腳”,每一隻腳都是由令人悚然的人體器官組織而成。
這“蜘蛛”飛快出現,一隻“腳上的頭顱”咬住了那個六品,而正麵的頭顱則是咬住了那位五品的姑家長老。
姑家長老甚至連靈器都未曾能夠再度使用第二次,便整個兒慘叫著被拖入了蛛網,而蛛網瞬間合攏,消失,就好像一隻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合攏了吃食的血盆大嘴.
這一幕發生的極快極快,眾人目瞪口呆,甚至有種在做夢的感覺。
慘叫聲猶在耳邊。
那是姑長老和那個六品弟子的慘叫.
五品
一個五品就這麼死了?
就算是景半楓也是僵在原地,他也根本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一排排雞皮疙瘩爬上他身體,寒氣直衝腦門。
遠處的崔無忌也是瞳孔圓睜,隻覺血都有些發冷了。
剛剛那情形,是誰上誰死,他崔無忌也不例外。
可是,怎麼會死的這麼輕易?
死的如此的令人不敢置信?
一股詭異,悚然的氣氛浮騰而起。
而遠處,第一次被蛛網的褐衣女人雙拳捏緊,褲管傳來“滴答滴答”聲,而臉龐扭曲,下意識地發出恐懼的尖叫。
“啊啊啊啊!!!”
她完全無法控製自己,肝膽俱裂地放聲尖叫。
她一屁股坐倒在地,大聲叫著,又大聲地哭了出來。
眼淚鼻涕一大把地哭著。
哭著哭著
李元心中浮出某種不詳的預感。
他大喊道:“家主,快過來!”
景半楓被這麼一叫,他猛然警醒,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李元叫他,但他的性格是“既然有人叫他跑,那他就一定跑”。
所以景半楓“嗖”一聲就飛走了,飛向李元。
崔無忌看向李元,麵色蒼白地問:“怎麼了?”
李元道:“我也不知道就覺得這兒太危險了。要不,我們也跑?”
崔無忌掃了一眼峽穀裡的弟子,道:“這樣不好吧?”
話音才落,他就看到李元拔腿就跑,速度飛快。
崔無忌喊道“李師,李師”,也跟著李元跑起來。
李元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跑。
這完全是他的本能。
當一個地方發生了一起災禍,那.難道不會發生第二起麼?
就好像地震。
地震了一波,難道就沒餘震麼?
李元飛快地跑過了妖豔的往生花海,對花海裡的花妖一招。
花妖躍入他袖中。
李元繼續跑。
使出吃奶的勁跑。
他越跑越口乾舌燥,頭皮發麻,不舒服的感覺於腹中翻江倒海,就好像當初他在小墨山深山裡遇到了“花店”一般。
他這一跑,帶動了景半楓和崔無忌跑,而兩位老祖的逃跑和一位長老的慘死又帶動了其他弟子的逃跑。
一瞬間,整個神木殿來人都逃了起來。
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逃。
反正,就是看到老祖逃了,他們也跟著逃。
那褐衣女子,還有死囚盜寇們嚇得沒了魂,跟著逃。
可就在這時,天突然黑了,好像仲夏之時的暴雨。
黃泥般的厚雲布滿天穹,遠遠兒飄來。
丁阿飛跑著跑著,忽覺腳下被什麼東西絆到了,整個人往前撲去,摔在泥土地上。
他罵罵咧咧了聲,正要起身,忽地看到地上浮現出一行猙獰的血字:躲起來。
“躲起來?”
“去你碼的!”
丁阿飛根本不管這字。
於此同時,還有不少人都看到了這字,但看到的方式五花八門,有地上顯出來的,有半空浮出來的,有衣服上冒出來的
但不管是什麼方式,這些字都清晰地印入了這些人的眼睛裡,讓他們看到了“躲起來”三個字。
而褐衣女子卻沒看到。
丁阿飛繼續逃。
可逃了一小會兒,忽地他忽地看到不遠處的石頭上冒出一行邪惡的血字:十。
下一刹,樹上浮出一行血字:九。
接著,血字開始逐漸浮現,這讓丁阿飛意識到了好似是一個倒計時。
想到剛剛那“鬼蜘蛛”的可怕模樣,丁阿飛決定還是稍稍躲起來。
其實,除了丁阿飛,遠處逃跑的李元,崔無忌,景半楓也都看到了那血色的“躲起來”,以及倒計時。
三人彼此對視一眼。
“躲。”
“躲。”
“躲。”
三人意見瞬間統一。
景半楓直接落地,不知藏哪兒去了。
崔無忌剛想找李元,卻發現李師已經消失了,他有些無語,但看到眼前的石頭上浮出一個猙獰的血色“五”字,他也急忙尋了一處躲了起來。
而李元,他施展了“斂息術”、“藏身術”,又取出了【裝備欄】裡常備的124塊【銅製吊牌】雙手揣地滿滿實實,繼而壓下加速的心跳,使得自己處於一種“消失”的狀態。
他看著麵前的血字變成“零”.
而周邊則是平靜下來了。
忽地,遠處傳來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
緊接著,又是一聲.
李元就這麼一動不動地藏在一個石頭後,寒氣陣陣兒往背脊上爬。
丁阿飛也躲在一塊石頭後。
他聽著慘叫,心裡正發毛,忽地.他聽到了腳步聲。
這腳步輕輕的,小小的,像是個孩子。
丁阿飛可不敢露頭。
而那孩子似乎在找人,聲音忽近忽遠,過了會兒又往他這方向來了。
丁阿飛小心地挪動腳步,結果發軟的腿一個哆嗦,不小心踢到了顆石子。
下一刹,石頭後伸出了隻腐爛的小手,那小手驟然伸出,抓住了丁阿飛,又驟然拉走。
丁阿飛張大眼,在他眼中的是個全身腐爛的、像是不知道死了多久的小孩子。
小孩子正看著他,眼神裡充滿了怨毒,而嘴唇往兩側上拉,好似在開心地笑。
“啊啊啊!!”
丁阿飛嚇得麵色發紅,腦子裡隻剩下恐懼這一種情緒,他放聲慘叫起來。
幾乎在同一時間,李元也感到了這腳步聲。
他一動不動。
那腳步聲在周圍繞著,找著,然後好似沒找到他,便消失了。
李元一動不動地繼續待著,全身繃緊,不發出半點聲音。
而令他奇怪的是,他懷裡的【銅製吊牌】竟然一個都沒毀壞.
這意味著,他並沒有遭到攻擊。
這是為什麼?
不被抓到,就不會被攻擊麼?
而對方.似乎隻是用普通人的視力和聽力在找他?
夜色很快降臨。
不安的霧氣,好似巨大的行屍,淺淺浮動。
褐衣女子坐在荒地上,她恐懼地看著周圍那一具具被扒了皮的身體.
那些身體還沒死,居然還在地上扭動。
她顫抖著看著四周。
這裡發生的一切已經超過了她的想象,她甚至不知道為什麼她沒死
她周圍所有人都死了。
但她,為什麼沒死?
她看著四周
四周空無一人。
就在這時,她忽地聽到了狗叫聲。
那狗叫聲從遠而來,又很快就到了她身後,那是一團籠罩在陰影裡的詭物。
陰影裡,慘白的獠牙探了下來,一口咬在了女子脖子上.
午夜
帳篷裡。
那取了金元寶的大漢打了個酒嗝,悠悠轉醒,一邊揉著腦袋,一邊喃喃著不知什麼話。
這帳篷裡有好酒好菜,他便大醉了一場,外麵什麼事都沒管,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居然也沒人來管他。
大漢小心地探頭,往外一看,觀察了會兒,有些古怪道:“天黑了啊?這人呢?”
正說著話,他驟然感到肚子疼,非常疼
他捧著肚子,想去大號。
可才走幾步,他便發出一聲慘叫,全身血液如同失控一般,開始亂跑,浮出體表,還有的從七竅中流出
大漢左胸的心臟部位驟然下陷,好似內裡的心突然沒了似的。
他雙目睜大,慘死在帳篷前。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死
而他懷裡那誘人的金元寶則似是受了某種力量,“滴溜溜”地滾了出來,落在黃土地上,就這麼無人收,無人管,好似在等著下一個主人來撿起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