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
中京城的核心話題就變成了“菩薩郡主花落誰家”。
而其中最大的兩家自是贏家和鶴家。
這兩家連同謝家,並稱為大周的“三大家族”。
其中,謝家控著兵部的精銳,而嬴家則控著大部分兵部,鶴家最弱。
而無論嬴家還是鶴家,在這“武者的盛世”裡自都有著心性上佳、天賦不凡的年輕一輩。
贏家的嬴襄,鶴家的鶴蛟,皆是其中佼佼者,不過二十左右,實力卻已達到了五品五源,距離四品一步之遙,這天賦已經比太子和二皇子好多了。
少年郎,英俊倜儻,天才不凡,隻是都有個性,亦有城府。
這一年,中京就成了“李真”、“嬴襄”、“鶴蛟”的舞台。
不少武者也都在喜聞樂見地討論著這樁可謂是大周最大的婚事。
而在這婚事之後,自有人操心著,幫著那位菩薩郡主去辨彆誰是真心,誰是假意。
表麵的功夫誰都會做,可若是娶回了家卻變成了另一幅樣子,卻是害了郡主一世。
在新的一年到來後。
初春,嬴襄因在東邊星海道,雍州道一帶救濟百姓,斬殺妖獸的功績,而被人皇冊封為星王,旋即賜下星王府。
這府,幾乎獨占著一整座三品肉田,之前從來是空著的,如今被賞賜給嬴襄,卻是讓整個中京震驚了許久,也疑惑了許久。
可很快,這疑惑便解開了。
那位菩薩郡主被迎入了嬴家,嫁給了“星王”嬴襄。
眾人這才明白原來這是人皇給中京郡主的嫁妝。
儘管失去了母親,但李真卻很快也要成為母親。
過去的家隻成了過去,新的家裡她成了主母,而她這位主母有許許多多的事需要操勞。
五月,宴會盛大,除了鶴蛟麵帶陰翳之外,其餘幾乎沒什麼人有意見。
一場歡宴,人皇親自主持婚宴,李元卻悄悄地混入了宴席,在外圍喝了一杯女兒大婚的淡酒,然後遙遙地目送著李真麵帶歡喜的笑,成為漂亮的新娘。
小烏鴉也遠遠地看著。
幾杯淡酒後,李元轉身離去。
小烏鴉也緊緊相隨。
五月的花兒還未謝儘,少年走在有花香的風裡,肩頭落著漆黑烏鴉,在這繁華的皇都裡卻有幾分孤獨的意味。
可小烏鴉,又何嘗不是?
孤獨的父親和孤獨的女兒,卻總算是看著一位家人擁有了雖然短暫,但卻完美的人生。
李真婚後的生活非常幸福。
嬴家的嬴山行本就是從龍重臣,如今乃是國師,而謝家的大將軍謝峰更是能力卓絕,當朝國舅。
嬴襄為人沉穩敦厚,天賦妖孽,自是良配,在成為“星王”後,更是成了皇朝中的後起之秀,其與太子姬勇關係也甚是密切。
人皇,雖越發殘暴,動輒殺人,但卻依然在為小真培育著“天羅死士”。
李元也沒閒著。
他這位父親在一次去往萬宗學社給問刀宮弟子收割“籙種”時,卻是尋到了剛巧返回想要為墨衣衛招收新人的趙純心。
他隨趙純心去了野外,然後方才現身,笑著道了句:“師姐彆來無恙。”
趙純心根本沒察覺有人跟隨她,聽到這突然從背後冒出的聲音,駭地刀光一閃,護於身前。
她作為墨衣衛統領,得了不知多少資源,如今早是四品,且做事老練,根本不存在有人能突然出現在她背後的情況。
而待她看定身後之人後,更是虎軀一顫,心神震搖,難以置信到麵容失色。
少年安安靜靜地立在她身後,站在春雨後的林木之間。
模樣一如七十多年前的初見,毫無變化,反常到有那麼一抹令人細思恐極的恐懼
“李”
趙純心根本不知道如何稱呼這少年。
李元?
血刀老祖?
李師?
亦或是.西門孤城?
再或是,那一位問刀宮的真正創始人,霸刀、絕刀、妖刀的創造者?
後麵兩個身份,她一直無法確定,但在這少年現身的一刹那,卻是隱約間快要坐實了。
李元看她支支吾吾,卻是道:“師姐兩字隻是敘舊,舊既敘過了.”
他略微停頓,道了聲:“還不叫師父麼?”
“師父”兩字在趙純心耳中轟隆隆地響了起來,一切全然被證實。
那一晚躁動的平息,墓地的白花,許許多多的細節交織在一起.
迷霧慢慢消失,過去的真相變得清晰。
趙純心臉上肥肉抖動,左臉頰上的傷口亦如“裂口女”般往上顫著
“呼”
趙純心吐了口氣,然後收起刀,恭敬地拜倒在地,道了聲:“弟子見過師父。”
李元開門見山道:“我為小真來。”
趙純心心中震撼。
李元又道:“她是我女兒,但她無法修行,隻就百年,我希望你能保護她。”
趙純心幾是駭然。
她已完全無法知曉眼前這少年到底是何等存在。
因為,她已隱隱察覺了人皇和李元之間必然也存在著聯係,否則.人皇為何會那般寵溺中京郡主?
諸多念頭一閃而過,她恭聲道:“老師放心,人皇本也令我保護她,現在又有老師耳提麵命,弟子會誓死護她。”
李元扶她起來,道:“走,我們這一脈其實還有不少秘訣,我教教你。”
“種玉功,小月刀,修行的如何了?”
“這功法裡是有運用竅門的隨我來吧。
為師一點一點地全部教給你。”
世間一晃,便又過去了九年。
人皇暴虐,蒼生饑荒,天災人禍,到處皆是.
不僅雲山道被永夜淹沒了,便是錦州道,瀚州道也被淹沒了小半。
周那,或者說彭冥衣,老死而去,雖是饑年,卻終是帶著村坊之人努力播種,又努力去獵殺野獸,也未曾餓死。
這位弄潮天下的黑蓮教教主看似是打開了亂世的門,可其實.也隻是可憐的棋子。
小真生了個男孩,長得和李元有幾分相似。
小真給他起名叫嬴安。
平平安安,一向是母親對兒子最大的期望。
李元的籙種已經積蓄到了十三萬八千枚,數據也從“37884~807290”變成了“37884~875460”。
增長越來越少,可卻還是變強了。
他還在等,耐心的等。
可再有耐心,他卻也是開始明白.也許是他的期待過多了。
一切終究還是會按著既定的方向而去。
帝異之爭,不會出現偏差。
一點都不會。
鬼域會大同,閻姐會消失。
龍脈會借屍還魂。
不過,他並不怪人皇,因為沒有誰該去剝奪他人活下去的權力。
東海,那神秘古殿已然徹底連接到了表世界。
太玄宗和五靈盟的強者們開始進入其中進行探索。
而李平安竟也成了隨門主層次人物同行的第十一人。
這十一人進入那古殿,發現古殿之中竟是充斥著各種稀奇古怪、生命力極其強大和旺盛的怪物,太玄宗宗主按著古書給這些怪物定名為“魔”。
又因為這些怪物常常血拉拉的,周身泛紅,所以又稱為血魔。
十一人往前推進,每次推進,都能收獲些寶物。
這古殿中藏了太多珍寶,有自然演化出的玄草,也有秘寶,或者一些極其珍稀的、在仙域根本不存在的金屬礦石。
宗門,士氣鼓舞,一派大好光景。
相比起來,中土卻是淒慘無比。
蒼生在東海歡快的氛圍裡慘死.
皇城,越來越多的強者選擇了逃離。
一旦到達五品,他們便迫不及待地去登上前往東海仙域的空舟,然後其中又有一些會成為探索古殿的炮灰。
可即便如此,皇城的強者們還是樂此不彼。
因為所有人都覺得,未來就在東邊。
人間已經沒救了。
“果然,沒有變數嗎?”
一聲重重的歎息在人皇殿中響起。
孤家寡人,說的便是這位。
他的頭已經從“偶爾很疼”到“偶爾不疼”了。
而大多數時候,他會極為暴虐,不知殺了多少人。
但此時此刻,他卻起了身,先找了贏山行,給了這位自前代“藏龍道節度使”開始便屹立不倒的重臣一杯毒酒。
然後,他又召來謝峰,武部尚書,墨衣衛統領趙純心等人,繼而擬旨丟給了馮雲,又召來了太子姬勇。
繼位者,自然會是這位贏家嫡出的太子。
但在所有人去後,人皇卻又單獨見了如今已是“星王王妃”的李真。
李真既為人婦,一切自不似從前那般肆無忌憚,她恭敬行禮,在看向人皇時又麵露憂色。
天下人都懼人皇,可唯獨她不會懼。
人皇看出了她的擔心,隻是輕輕一笑,然後取了一個巴掌大小玉匣子交給她,隻道:“此中之書為武經,乃是朕觀天下功法,以一世心血創出的,這法門適合更多人修行.
今後,朕不在了,你可妙用此法,將之傳於世間,使得人人成為武者,人人能食肉田。那麼,或許也不失為一個安置蒼生的辦法。”
“陛下.”
人皇起身,走下九龍龍椅。
李真看著他的背影,有種永彆的感覺。
她有些哽咽。
人皇忽地頓足,問:“你見過你父親嗎?”
李真一愣。
父親?這個詞離她很遠很遠很遠,遠到好像不曾有過交集。
她搖了搖頭。
人皇笑了笑,道:“珍重。”
他身形消失於殿中,繼而負手而上,往著這片大地陰氣最濃鬱的核心之地去了。
這許多年,他不止是抱著僥幸在等變數,也是在思索如何對地府出手。
而現在,是時候了。
深冬,大雪紛飛。
黑暗裡,街頭早已無人。
荒原更是人蹤滅絕。
人皇飛到半空,飛到那陰氣如海的中心。
帝影淩空,拔高百丈千丈萬丈,入了雲端。
但數十年前金光燦燦的帝影如今卻添了幾分詭異的色澤。
那些色澤似是感到了什麼,如今在不安地躁動著,好像想要徹底攀爬上著帝影,將其占據。
不過,如今的一切都還在人皇手中。
他看向那陰氣海洋。
一生回憶如走馬燈般旋過。
人皇大笑,此生無悔。
揮劍,
天傾!
這一劍,不問生死,隻為天下蒼生,亦隻為那句.“我願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