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之所以急著趕路,還有個目的,那便是:最近他和漁市的漢子們聊天,聽說周邊有了盜匪,便想趁著快過年了,去碰碰運氣。
驢車才行至半路,天色已黑,又未幾,卻見遠處兩個連臉都不蒙的漢子跳了出來,手持長刀從前靠近。
這天色本就暗,再加上下雪,大家夥兒更是誰都看不見誰,確實不用蒙臉。
然而,作為“新時代的天人”,李元雖然沒有享受到“天人在靈氣時代可能享受的福利”,但五感確實超過了人類不少,他一眼就看清了來者。
他視線又隨意掃了掃後麵,發現還有兩個人在靠近。
他掃著四人頭頂的字樣,那是三個“2~3”和一個“3~4”。
“運氣不錯.”
李元忍不住輕歎,同時又有些感慨。
他已經記得不上次被搶是多少年前了。
前麵盜匪渾然不知自己今日倒了大黴,猶自晃著刀,踏步走來,獰然道:“小子,把銀子都交出來,饒你不死!”
李元也不出聲,跳下驢車,三下五除二把四個盜匪給搶了。
四個盜匪鼻青眼腫地倒在地上,恐懼地看著那驢車在黑暗裡遠去。
而李元則是掂了掂一個麻布袋子。
這下子,盤纏問題解決了一部分了。
隻是袋子裡麵似乎沒多少錢,也就三兩銀子,十二枚大錢。
這些大錢與之前不同,顯然是本朝新鑄的貨幣,上麵烙著精美的飛鳥紋理和威嚴的帝輦,也不知是表達著什麼含義。
至於刀,李元也不用買了,這一下是有了四把。
他摸了會兒,沒從刀上看出什麼特殊標記,便繞道到了個鐵匠鋪,用三把刀換了個四兩銀子,再把剩下一把刀留著。
他舞了幾下刀,掃了一眼自己數據。
這數據早從原本的“7~10”,變成了“22~25”。
刀,是最差勁的那種的刀,之所以能提升足足“15”的數據,完全因為李元的武技達到了一種“格外離譜,難以置信”的範疇。
換言之,若是換一把好刀,李元增加的力量還要多。
不會兒,李元回到漁屋,在入屋前將刀連同銀子一同藏在門外一處隱蔽的石頭下。
之後,他才回到屋裡。
黑牛忙將他迎入,五娘則是去熱了些飯菜,端上桌,嘀嘀咕咕著諸如“最近聽說那道兒上有盜寇,羽哥兒幸好沒遇到”、“下次可不要趕夜路”之類的話。
李元邊吃,邊側頭看了眼那妹子。
阿庭還是個長不大的樣,呆呆的,笨笨的,雙目沒有神采地跪在長凳子上,趴在窗前在看外麵的雪。
李元喊道:“阿庭,一會兒堆雪人。”
阿庭應了聲。
李元加快扒飯,不一會兒帶著小姑娘來到院子裡。
屋子外黑漆漆的,隻借著敞開門縫裡透出的光華,正常人才能在黑暗裡分清楚白雪。
李元和阿庭沒去遠,就在門檻外堆了個小雪人。
阿庭興奮的臉蛋發紅,一雙手在雪地上來回舞著,好似渾然不怕冷,又好似是因為覺得下雪好玩兒,便連冷都不怕了。
李元看著她,又看著在收拾碗筷的五娘,以及在屋裡打著水酒,吆喝著“羽哥兒,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要來一杯酒”的黑牛。
他決定等開春了就和這家人好好道彆,然後前往皇都。
無論如何,他都得去了。
放在之前,他說不定還想著安頓好這家人,但現在他的心卻有些莫名的淡然。
聚,則歡樂;
離彆,不苦,也無不舍。
他辭彆了一個時代,再重來,卻發現自己.已是過客。
次日,李元和阿庭坐在門檻,一同托腮看著遠處。
阿庭在想什麼,李元不知道。
但李元還在思索盤纏的事。
他的切入角度很直接:
如今世道顯然很不好,盜匪很多。
夜路,尤其是往“鄉坊流傳的盜匪多的地方走”,就會遇到盜匪。
盜匪有錢。
而他需要錢。
所以,他決定繼續往“有著盜匪傳聞”的地方去走夜路,以便積累些盤纏,同時留下些銀兩給這一家三口。
說做就做。
這塊區域的盜匪“有福了”。
三個月後。
牧海小鎮周邊開始流傳“神秘大俠”的傳說。
盜匪們聞風而逃。
李元也從原本的“七兩銀子十二枚大錢”變成了“十兩金子,二十八兩銀子,二百枚大錢”。
他把這些金銀埋了部分在漁屋裡,自己則隻將“五兩金子,五兩銀子”存好,同時換了把明顯更好些的刀。
在看著數據從“22~25”變成了“27~30”後,李元決定去皇都了。
哪怕多繞點路,多花點時間,他也得去。
可許是運氣到了,他還未開口說要走,漁村裡便迎來了新一波衙役。
還未至黑牛家,李元和阿庭就聽到遠處飄來的哭嚷聲,以及漠然的嗬斥聲。
“差爺,我家就一個兒子,求求你.”
“差爺,求您!!”
“嚷什麼嚷,這是去皇都過好日子的!天子禦令,中京天師府要收些仙童!這是去做仙童!”
“差爺!我們不要這好事,不要”
“不要?你敢抗旨?而且嗬嗬,這全村家家戶戶但凡有童男童女的,都得上一個。”
不一會兒功夫,遠處傳來哭哭啼啼的聲音,伴隨著“娘、娘”以及“我的兒啊”之類的慘叫聲。
馬蹄踏動如鼓,鐵騎上著鎧甲、持長槍的甲士威風凜凜。
這些騎兵如包裹獵物般,在這小漁村周邊策馬巡行,讓人們生不出反抗之心。
而在騎兵後,則是偌大的牛車,一個個孩子被帶來又丟入牛車。
期間,有人家想讓孩子跑,卻很快被騎兵追上。
還有人家想讓孩子藏著,但前來的官差卻是帶了戶籍簿的,隻消稍一比對,就能知道這家有沒有孩子。
五娘看著那情景,隻覺手腳冰涼。
然而,她能做什麼?
很快,就有官差到了門前,往裡麵一掃,便直接去抓阿庭了,畢竟阿庭看起來更符合“童女”的要求。
刀閃寒芒,寒氣逼人。
黑牛不敢上前。
五娘也隻是嚎啕大哭。
屋子裡伴隨著官差不耐煩的眼神。
阿庭呆呆的,也沒掙紮,就這麼跟著官差走了出來,又跨過了門檻。
李元直接攔了過去。
他本來還在想怎麼去皇都。
這不,直接有“專車”。
既然有“專車”,還包吃包住,李元也顧不得盤纏了。
於是,他毅然決然地攔在了阿庭麵前,道:“我也是童男,我去!”
“你”那官差看著壯碩的李元。
李元道:“平日勞作多,長的壯實,但我還是個孩子,全村都可以作證。”
說著,他一把搶過阿庭,把穿著大一號衣裳、袖子覆蓋五指的女孩拉到了身後。
官差仔細看了看戶籍簿,而戶籍簿上登記著的則是“李羽,八歲”,再結合登記年份一算,今年這叫李羽的孩子應該是“九歲”。
可誰家九歲孩子長這樣?
官差正想著,李元卻已經自己鑽進了運送“童男童女”的車廂,然後對著黑牛五娘,還有阿庭揮手道彆。
官差趕時間,不想再多事,於是便往下一家而去。
黑牛,五娘哭著抱在一起。
阿庭呆呆地看著車遠去,又抬起手,對著那已經成了個小黑點的牛車揮著手,好似反射弧才剛回來。
她.在道彆。
而李元則在想著自己的事,這次去中京,他得想辦法,看看能不能釣出那可能的幕後黑手。
數日後。
五輛牛車拖著五大車廂的“禦用仙童”,往中京方向去了。
漁村,黑牛夫妻倆在收拾李元屋舍時,在床下的陶罐裡尋到了不少金銀。
他們卻還是相擁而哭。
他們已經不小了,自唯一的兒子死去後,好不容易有了個又能乾、又俊俏的新兒子,他們怎麼舍得這兒子離去呢。
不過,既然有了這許多金銀。
黑牛道:“五娘,我們搬去牧海鎮,做點小生意吧。在這兒太難了。”
五娘道:“羽兒這孩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存了這許多錢.到了鎮上,我你.”
黑牛道:“我們再生個孩子,然後這個家也能再有三口人,我們好好過便是。”
五娘長歎一口氣,然後便去收拾衣物。
這麼多錢,足夠他們過上好日子了。
她收拾了家裡衣物。
這些衣物,除了她和黑牛的,便隻剩下之前死去兒子的,那些衣服都是男孩的,所以大大的,寬寬的。
四月天。
阿庭穿著破爛的衣裳,在深山老林的孤崖上坐著。
她托著腮,傻乎乎地看著山巒起伏,雲潮翻湧,好似是沒怎麼見過人間一般。
那雙眸子,有著極其長久凝視某處而產生的呆滯感。
忽地,阿庭身後傳來動靜。
那是個小猴子剛摘了桃子跑來。
阿庭站起身,看到了猴子,便開心地追了過去,興奮地喊著:“小猴子,小猴子!”
小猴子跑開了,阿庭又追了過去,追著追著,便隱在了這春日的青山綠水之間。
附:寫不快,再快就要飄起來不接地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