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怒哀樂”四婢受她頗多恩情,又都是她一手提拔,一手組建的,忠誠早在許多事裡得到了證實。
而她之所以敢讓“喜怒哀樂”四婢在新門主身邊,卻不擔心四婢,也是因為她知道四婢心狠手辣、且幾乎毫無感情,就好像隻懂得辦事的傀儡一般。
唐喜兔將門主的動態一一彙報。
許久,羽夫人才舒了口氣,又指點了唐喜兔一些武功,便讓她速速離去了。
蜀中,一處臨時行宮般的宅院裡,正傳來輕微的女子嬉笑聲。
騰騰溫水散發著沁人心脾的藥香。
李元舒展手臂,手臂順著巨大木桶的邊緣自然延伸。
他安逸地閉著眼,沐浴在其中。
一片黃葉從枝頭飄落,打著旋兒落於水麵。
輕微的、外來的漣漪讓李元睜開了眼,他看著淒涼的秋景,進一步地思索著自己“武技合了真知”後的力量。
若是常人,羈旅在外,異客他鄉,見枯葉凋零,必然心生惆悵。
但此時的木桶裡卻還有兩個挽著發,顯著漂亮臉龐的女子,在一左一右地侍奉著李元。
這正是“喜怒哀樂”四婢中的唐怒瓏與唐哀珠。
前者有著一雙狹長的眼睛,這雙眼因為狹長,而總顯的瞳孔好似未曾全部展開,繼而顯出幾分黑暗的氣質。
唐怒瓏擅長用暗器,她獨門暗器“七竅玲瓏心”不知曾經殺過多少高手,那些高手在臨死前都會看到她這雙狹長的眼睛,都會用恐懼的目光對著她這眼睛。
隻是此時這雙眼睛,卻寫滿了順從,隨著那雙殺人的手,在為李元揉捏肩膀。
後者卻有一雙詩人般的眼睛,她總哀歎著生命的逝去,在死亡麵前感受著無邊的蒼涼和美麗。
唐哀珠喜歡用毒殺人。
也喜歡在那人被毒殺後,在出現在他麵前,為他念一首自己剛作的小詩。
她曾經一個人毒殺了一整個世家,然後在那彌漫著毒霧的屍骸之間,眼眶濕潤。
她並非為那一家子的死亡而傷心,而是在為生命的脆弱和死亡的絢爛兒傷心和感動。
很顯然,在江湖中人眼裡,唐哀珠就是個能令孩童半夜止啼的女魔頭。
可現在,那一雙充滿了哀傷的眼睛卻徜徉在李元強壯的肢體之上,那調配毒素的手也在輕一下重一下地侍奉著那肢體。
兩女一邊侍奉李元,一邊老老實實地將自己曾經做的事“交待”出來。
她們說的時候,卻又時刻關注著李元的反應,就如臣子之於帝皇,帝皇哪怕隻是眨下眼,臣子也會膽戰心驚,浮想聯翩。
她們並不是好人。
而門主也不是嗜殺之人。
這說明門主很可能是好人。
若門主真是“公子羽”轉世,那將兩把刀懸在天子神王頭頂的那位神話,則更是個大大的好人。畢竟哪個壞人,會沒事兒關心天下蒼生?
好人和壞人,很難是一個陣營。
所以,兩女臉上在笑,李元隨意一句話,都好似會讓她們開心地笑,但她們心裡卻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李元察覺了她們的緊張,稍微一想,也洞悉了原因,於是輕聲道:“給你們講個故事吧。”
說罷,他仰起頭,舒服地歎息了一聲,然後把穿越前他看過的有關“三體”的劇情改編成了武俠版,又加入了正邪元素,給麵前兩女講了出來。
大體內容便是,孤城坐落在外,江湖正邪同心,協助城主守城。
起初是邪派的意見占據主導地位,而邪派的手段粗暴且又卑鄙,充滿了危險,不僅對自己人危險,也對敵人危險。
可惜在一次大戰中,邪派的強者被埋伏而陣亡。
於是正派的意見開始占主導地位,正派在城中百姓的歡呼雀躍、在所有人的支持裡廢除了邪派的那些“恐怖手段”。
然後敵人突然大舉入侵,因為沒有了邪派的那些“歹毒、卑鄙的守城方式”,這座孤城並沒有能夠堅持下去。
城池陷落了,敵人下令屠城。
之前歡呼雀躍的人們罹受了難以想象的苦難,死亡都變成了奢求,最終這座城市成了敵人犒勞士兵的肥羊,被宰殺殆儘。
故事講到這裡,就結束了。
唐怒瓏和唐哀珠看著講故事的少年,心裡皆是暗暗舒了口氣,而門主的這個故事讓她們忽地覺得自己或許沒有那麼歹毒,也並非女魔頭。
光滑似綢緞的柔荑,混雜著溫熱的藥湯,蕩漾在昏沉的夜色。
李元享受著這無邊的夜色。
數日後。
李元抵達了姬家所在的城市。
整個城市張燈結彩,彷如過年,迎接著這位霸主。
而盛宴之上,姬家家主更是將主座留給了李元,自己端坐下首。
歌舞浮動,舞女蹁躚,樂師端坐兩側的座位上,服裝劃一地低頭續續彈著琵琶。
能來此間的舞女樂師,無不是有幾分姿色的美人。
往常情況下姬家家主還會趁機予以下屬賞賜,以拉攏人心。所以席間,往往充斥著淫靡與審視的目光,賓客們好似打量商品一般打量著宴中的美人。
但此時此刻,沒有人敢打量那些美人,而是一個個故作自然地笑著,談論著,以襯出一個熱鬨的宴會氛圍。
可事實上,他們個個背脊生汗,心底都緊張的很,都在想著怎麼上去和那位新任霸主說幾句話。
畢竟,李元來此,就意味著權力的重新分配。
誰都想成為這位新門主的心腹。
然而,李元誰都不認識,他所能做的也隻是從四婢提供的“姬家權力分布圖”裡去尋找一些“地位較高,但平日卻無法掌權,有著實力,身家清白”的人。
這些人的權力是他所賜予,自然而然地會被當做他的人。
在來到這場酒宴前,他心裡就已經有了些人選。
酒宴上,他需要對這些人進行“考核”和“觀察”。
但卻不是決斷。
一場宴席散去,幾家歡喜幾家愁。
李元回到姬家安排的行宮,在隨行兩婢的侍奉下早早沐浴。
浴後,他盤膝坐在塌上,一呼一吸之間,此間山河人間的淡金色好似尋到了“旋渦口”,往他方向彙聚而來,化作一縷縷金色的遊絲在浸潤著他的身體,讓他有一種正在和山河天地相聯的感覺。
隻是,此時的提升感依然不大。
這說明他雖然完成了“繼任”,但卻因為缺乏儀式,此間山河還未徹底承認他。
需得山河承認,那便要將聲名廣撒。
這也是李元應邀,去巡行唐門領地的原因之一。
待到巡行完畢,他將封禪江南江北蜀中交界,祭拜天地。
當然,除了這個原因,以及“攘外先安內”、“親自勘察”之外,他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小瑜兒。
許久,一天的日常修行結束,李元雙手枕頭,躺倒塌上,想著這些天的經曆,也覺頗為有趣。
日程安排地滿滿的。
需要到處巡行,一站一站式地重新落子。
這樣的安排乃是按部就班,沒有什麼奇巧淫詭之法,卻是堂堂正正的大勢。
午夜時分,忽地行宮外傳來動靜,李元睜開眼,喚了值夜的唐哀珠去了解情況。
很快有消息反饋,說是姬家如今主事大長老的小兒子來“鬨事”。
當然,也不是真的“鬨事”,而是想來理論。
“他說他父親主事之間,兢兢業業,為唐門出生入死,立了許多功勞,當年也是羽夫人親封。憑什麼.憑什麼現在會無故地換掉。
他還說他父親為人正直,執法從嚴,所以才使得這城市裡夜不閉戶,無有盜匪。可他父親也因為這個得罪了不少人。一旦沒了主事位置,必然會被報複。”
唐哀珠用平靜地語氣描述著外麵發生的事,然後忽地一頓,道,“主人,居奴婢所知,確實如此。那位姬家長老很不得人心,便是懲戒了,姬家不少長老也會拍手稱快。
我們不妨嚴懲那少年,讓那少年心懷恨意,背負仇恨,從而叛離,繼而他就可以成為我們的傳話筒,幫助我們輕鬆獲得一些優勢。”
李元知道她的意思。
無非就是傳遞假消息罷了。
而姬家主事長老的兒子傳遞的假信息,已經可以左右一場大戰的勝負,幫他省掉許多麻煩。
這算是“物儘其用”,“廢物利用”。
不知怎的,他忽地想到了穿越前看過的一些。
那些的開局大抵就是“某某功臣,在暴虐的新皇上位後,全家被殺。而作為功臣之子的主角卻逃過一劫,從而背負著血海深仇,刻苦磨礪,繼而加入敵國,再殺回來,報仇雪恨”。
李元腦海裡雜念閃過,笑著搖了搖頭,道:“小哀,不必如此。”
唐哀珠也不多言,隻是道了聲:“是,主人。”
而李元卻頗有興趣地起身,穿上廉價的便衣,戴了張麵具,悄悄來到行宮外,看著月色裡一個負刀少年雙手緊握,痛苦萬分地坐在遠方的屋脊上。
那少年正是即將下位的姬家長老的小兒子。
李元掃了一眼他的數據,隻是平平無奇的“5~7”。
‘有這種經曆的,也未必是主角啊。’他忍不住感慨,旋即卻又縱身而上,坐到那屋脊的少年身側。
少年一驚,卻又旋即口稱前輩。
李元陪他聊了好一會兒,隻覺對方熱血昂揚,充滿了少年朝氣,腹中一腔怒氣,可謂天不怕地不怕。
他喜歡和這樣的少年聊天,因為這些熱血從未在他身上出現過。
分彆之際,他便搜尋腦海記憶,教了這少年一式“弱化版的摧城”,繼而在天明前又悄悄離去。
隨意插柳,不待花開,也是長生的小樂趣了。
附:今天進度有些慢,和狀態有關吧抱歉抱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