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陽聞言瞠目,儘管這中間大段留白,可他還是覺出了自己這位師尊當年行事之風格。
‘看似輕描淡寫,可要說酷烈都是輕的了....’
玄光沒停,隻抬眉道:
“往後百年,我褪去牽絆身,海闊憑魚躍,殺破敵人膽,連紫府這道檻也攔不住我,輕易叫我證了神通。”
“季商大人考量我,可那時我心高氣傲,乙木又如何,以為自有我一劍澄清,春風化雨的時候。”
談起此刻玄光少見的露出緬懷情緒:
“可自打大真人證道身隕,宗門的重擔壓過來的時候,舉目回望,上輩真人壽元將儘不堪大用,同輩師兄弟尚未褪去天真,下層眾多弟子嗷嗷待哺。”
“自由自在?隨心所欲?再沒有了。”
聽著舊事,薑陽似乎能感覺到當時那個風雨飄搖之際,
雨湘山之所以無比穩定,無人來犯,是因為水母娘娘的盛名麼?固然有,但極大的原因是玄光這一根定海神珍的存在。
玄滌還在沉心參悟,對外界並無感知,玄光則接著道:
“高處不勝寒,坐到了這個位上,劍意再銳利卻不能事事都仰賴於此,就像我曾經說過的,這世上總有你斬不斷也劈不開的東西,甚至某一刻你都不知劍該指向何處....”
“世人都說劍仙好,可再好劍仙也不是真仙,南牆也終有撞不破的一天,爭勇鬥狠不好使了...”
玄光隻輕輕擺手,這一趟若不是為了洞天,為了薑陽,他幾乎有百餘年不曾動劍了。
隨著修為愈高反倒愈發沒有出手的必要了,整日枯坐在山上,他的存在便是最大的威懾。
玄光說了很多,講到此處他輕聲道:
“我這一生在他人看來可謂是快意恩仇,順風順水,沒有隔夜之仇敵,幾無爭鬥之敗績,位輕而權重,閒多而事少,神通輕易,參紫輒度,劍意加身,便是金丹嫡係也難以媲美。”
儘管句句是在誇耀,可薑陽卻莫名覺得玄光並不是這個意思,便聽到他下文:
“可正是在如此順利的境遇下,貫穿始終的都是隱忍,妥協,退讓,回旋,這便是可歎之處!”
薑陽明白了玄光的意思,抬眉道: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所有人都以為師尊快意,其實也不快意....”
玄光臉上露出些許淡笑道:
“不管怎麼說總要謝你,五法既具,也是另辟了一條蹊徑。”
薑陽聞言皺眉道:
“師尊這意思是難道沒有登位求金的想法?”
“自然是有的,這世上誰能免之?”
玄光自是點了點頭,可嘴上還是道:
“你曾經見那朱麟真君證道功成,便把求金想的簡單了,天下五法的真人多了,可又聽聞誰真的成了?”
“隨著道行精深,邁過仙檻,始知求道艱難,果位高,因果重,乙木艱辛,困難重重,非是等閒....”
薑陽自是曉得不簡單,彆看天下道統縱橫交錯,可實際金位卻是有限的,可正因為如此他才要勸:
“紫府壽五百,金丹享千載,道果更是萬劫不滅,師尊難道就沒有機會高坐那雲端之上麼?”
玄光聽聞也隻是連連搖頭,歎道:
“機會渺茫。”
“這一道上青要訣固然精妙,可這點準備難及萬一,連最基本的求金法都沒有,便是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