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將近暮時。
遠處的夕陽低垂,灑下一地橙黃的餘暉,鋪滿了窗欞床沿,也落在了少年稠密而纖長的睫毛上。
少年似是感應到了光線,皺了皺眉頭睜開了眼。
那片熟悉的混沌又籠罩在遊蘇的眼前,遊蘇試圖凝聚起目光,黑暗卻並沒有消散;那股如火焰一般生生不息的強大力量,也消失不見。
仿佛之前的複明隻是上天給他開的一個玩笑,他依然是那個小城裡平凡的瞎子少年,淩真人、怪物師妹師娘、提燈鬼都隻是他做的一個悠長的夢。
但身上處處傳來的劇痛讓他知道,那一切都真實地發生過。
他將枕頭疊在身後,艱難地想扶起身子,嘗試了數次依舊辦不到。
遊蘇暗自握了握拳頭,十八年來,他第一次受這麼重的傷,他反感且痛惡著這種深深的無力感。
瞎子,本來就是這樣敏感而缺乏安全感的一種人。
“你乾嘛?”
姬靈若端著一籠食盒急匆匆地小跑了進來,趕忙伸出手將遊蘇按了下去,還幫他鬆了鬆枕頭。
“快些躺好,大夫說你還不宜擅動呢。”
聽見熟悉的聲音,遊蘇頓時心安不少。
“師妹,我睡了多久?”
“你還好意思問,都睡了快倆天了!”姬靈若端來一張凳子,將裙子從自己嬌俏的臀兒向下撫平坐好,“昨天早上昏倒在門口,這都第二天傍晚了。”
“都睡了這麼久啊。”
遊蘇感慨著時間之長,試圖回憶著昏倒前的情形,那一片白膩無瑕的是……
是前幾天洗乾淨結果忘記吃的白藕啊!
至於師妹,遊蘇發誓當時天都是蒙蒙亮,他毛都沒看見!
師妹你該不會不知道,你家師兄是個瞎子吧?
“呀!你怎麼又流血了?”姬靈若憂心如焚,焦急地拿出散發著幽香的手絹。
“有嗎?哪兒流了?”
遊蘇除了感覺血氣有些翻湧之外,並沒有覺得哪裡有異樣。
直到他乾裂的嘴唇嘗到了一股甜腥,才知道是自己極其不爭氣地流了鼻血。
遊蘇隻覺羞赧,虧他前世還自詡老司機呢。
姬靈若湊近了身子,小心地替遊蘇擦拭著鼻血。
遊蘇聞著少女身上雅致又清新的淡香,情不自禁地笑了。
她沒有騙我,那天的驚鴻一瞥足以證明,師妹真的是天底下最美的少女。
而她對自己無微不至地照顧,也足以證明我的拚死守護都是值得的。
姬靈若看著遊蘇嘴角噙出的笑意,倒是有些氣不打一處來,她蹙緊了秀眉:
“你那天到底乾什麼去了?你知不知道那天你進來的時候快把我嚇死了?你渾身是血,就好像……就好像是個活死人一樣……”
“出去處理了點小事兒。”遊蘇語氣平和。
“什麼小事兒能滿身是血?”姬靈若輕咬唇瓣,眸光中含帶著不滿,渾像個抓到丈夫出去鬼混卻無證據的小媳婦,“雖然大夫說你身上沒有外傷,但是動及了肝腑,顯然是和彆人打架了。你必須給我老實交代。”
遊蘇不由得冒出一滴冷汗,緊急地頭腦風暴著。
姬靈若看著遊蘇欲言又止的模樣,氣憤道,“你是不是偷偷找那些人約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