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乘濤尊者自遊蘇身後緩緩走出與他並肩而立,目光也隨遊蘇一樣,望向姬雪若消失的方向。
“嗯。”
遊蘇點點頭,雙目雖已恢複正常,姬雪若的背影卻始終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若是有話還未說完,我可帶你追上去。”乘濤尊者溫和地看著遊蘇,感慨道,“我活了三百多歲,明悟的道理不多,其中一個道理卻讓我刻骨銘心——這世上最折磨人的東西,它的名字就叫遺憾。”
遊蘇卻是收回目光,輕輕抿了抿唇,唇上的輕柔觸感隱約猶在。
“不會有遺憾的……”
少年灑然一笑,衣袍隨秋月的蘆葦蕩一起隨風搖曳,花絮紛飛,整片湖岸就像一個朦朧的夢,滿載著詩情與畫意。
乘濤尊者低歎搖頭,他都快忘了自己十八歲時是何等的意氣風發,隻記得那個在情竇初開時與他相約終老的女子。隻可惜在她白發蒼蒼之時,他仍是烏發軒顏。
在時間麵前,有些東西如鑽石般堅硬,也有些東西隻能像被風化的沙。
“走吧……”
乘濤尊者雙手負後,在遊蘇的周身驀然罩著一個淺藍微透的水泡,帶著他跟在乘濤尊者的身後飛往心心念念的恒高神山。
唯有老餘這艘傳代的漁船靠在岸邊,隨著湖波晃晃蕩蕩。
而在玉環池的另一端,一個身形佝僂的老人正要踏上一艘漆黑的船。
青春靚麗的漁家少女攙扶住他的手臂,老人似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老當益壯,將孫女的手甩開,然後乾脆利落地踏上了船板,動作一氣嗬成。
看這架勢,老餘與小魚也要離開玉環池了,但與遊蘇姬雪若不同,背後的岸邊並沒有一個人來相送。
或者說,他們的離開根本沒有一個人發現。
“爺爺,你說遊公子和姬小姐最終能在一起嗎?人與妖終有一場大戰,可他們一個是人、一個是妖,這可如何是好?”
經曆種種,小魚已經煥發新生,皮膚像是細膩柔膩的白蠟。
老餘不知從何處取出一杆水煙,放在嘴間品鑒兩番後才道: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情之一字,你又怎麼說得通?咋啦丫頭,想男人了?”
小魚霎時豎起柳眉,瞪著這個胡亂說話的老頭,嗔道:
“老東西瞎說什麼呢?我就是想看到故事有個美好的結局也不行嗎?”
“他們的結局美好了,我們的結局可就不見得好咯。”老餘吐了個煙圈,幽幽歎道。
小魚撇撇嘴,她最討厭老餘身上這股煙味,可惜這艘黑舟太小,她根本挪不遠,於是問道:
“陪你幾十年的船,說不要就不要了?”
“就和老餘的名字一起留在這裡吧……好不容易終於等來了島主任務完成的那一天,老頭我隻想趕緊回島躺著咯。”
“呿,誅仙島都是你這樣的人,那還誅什麼仙?”
老餘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笑道:
“你出生便在中洲,沒見過島主。等見到你就知道了,誅仙一事……島主一人足矣。”
……
蓮花峰上。
秋風泛著涼意,白發藍瞳的少女將頸邊的雪狐裘裹得更緊了一些。
她癡癡地看著院落外,似是在等待著有誰會從那雲霧與翠鬆間驀然出現。
她纖柔白淨的睫羽微顫,在她視線凝聚之處真的出現了一個人影,可惜並非是她心心念念的師弟,而是那個將師弟支走的壞人。
三長老也換了身行頭,緊致的翠色旗袍將她飽滿渾圓的身材勾勒的淋漓儘致,披在肩上的精致褂襖卻又為她增添了一抹端莊內斂,配以身邊繚繞的白色煙霧,讓她看上去好似從天上落下來的九天仙子,仙氣飄飄。
隻不過這樣的美景,望舒仙子卻無心欣賞,她輕旋身子,打算回房,看樣子根本不打算和這位尊貴的客人多聊聊。
“嘿……這小妮子。”
三長老蹙蹙黛眉,以前自己來蓮花峰,小望舒不說掃榻相迎,至少也是禮貌有加。怎麼就是把她師弟弄出去了幾天,對她就這般冷漠了?
“望舒,去哪兒啊?”
望舒仙子聽見呼喚,便隻好無奈轉身行禮道:“回三長老,望舒身體不適,正想去休息呢。”
“讓我看看,身體怎麼不適了?”
三長老款款走來,一臉不信的樣子。她伸手欲摸望舒仙子的手腕,望舒仙子卻悄然後退一步,道:
“我沒有騙三長老,我真的身體抱恙,摸脈象是摸不出來的。”
三長老覺得也的確如此,望舒心思純如水晶,從小到大可從來沒有騙過人。
“摸脈象都摸不出來?那你是哪裡不舒服?可得趕緊治治。”
美婦眸光關切,到了化羽境基本上可以算是百病不侵,能讓望舒不適的病必須得引起重視。
誰知望舒仙子隻是伸出纖如嫩筍的食指,點在自己曲線秀麗流暢的胸前,誠懇道:
“心痛。”
三長老聞言眼皮不自然地跳動了兩下,合著擱這兒跟我玩尬的是吧?
“三長老能治嗎?”
望舒仙子清澈的藍瞳閃閃發亮。
三長老輕咳兩聲,道:“治,本尊當然能治。不過伱這病沒那麼快好,要多治幾日,耐心等它好轉即可。”
望舒仙子眼裡的神光頓時黯淡,她好似早就猜到了這個答案,三長老總是用各種理由讓她一等再等,可她真的快要等不及了。
“三長老已對蓮花峰輕車熟路,便宜行事即可,望舒先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