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源尊者,此人是我玄霄宗之人,理應由我帶回宗門,您這是什麼意思?”
“小友稍安勿躁,請先待老夫查驗一番,若此子無恙,老夫自會交人。”
“我玄霄宗也有醫師,就不勞煩濟源尊者了。”
“非也……此子身體並無大礙,隻是這些劍修們都說他與這位何公子一起拜了這邪魔為師,還與邪魔並肩作戰,若不問個清楚,我心難安……”
說話的老人背已微駝,滿頭灰發。一身陳舊的絳色長衫上掛滿了藥囊,裡麵全是珍貴的草藥和丹丸,即使將他的脊背壓得更彎,老人也依舊沒有卸下。
這是中元洲赫赫有名的醫師濟源尊者,因為其無門無派,又常常遊曆四方救人無數,功德無量,在中元洲頗具威望。
而在濟源尊者的身後,還有兩名洞虛尊者坐鎮。
他們是距離靈虛山脈最近的尊者,在察覺到異樣的第一時間就趕到了靈虛山脈。
其中一名尊者是中元洲北邊最大宗門華瀾宗的大長老,而另一名尊者,竟是恒高城葉家的上任家主——葉琅天,琅天尊者。
他心係自己的孫女,所以一直等候在一個能及時趕到的距離。葉娥容躲在這個精神矍鑠的老人身後,瑟瑟發抖。
而與這三名尊者對峙之人,竟是一個渾身粉裙的小姑娘。
她明眸皓齒,粉雕玉琢,身子不高,光看她的臉,還以為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可她卻有著一對誇張的飽滿,將繡著桃花的襖子撐的鼓鼓囊囊,與之稚氣未脫的容顏極不相稱。
她蹙著細眉,悄然施展術法,傳音給麵前的老人:
“濟源尊者,這兩個人,一個是蓮劍尊者之徒,一個是何家大少爺,你將事情鬨大,會很難看……”
濟源尊者卻扯著枯槁的嘴角笑了笑,也不傳音,而是直言道:
“無論他們背後之人是誰,我也得確認他們沒有被邪祟汙染。”
被救下的劍修們圍聚在周圍,聞言連忙高聲附和:
“沒錯!必須好好檢查!絕不能給邪祟可乘之機啊!”
他們對遊蘇與何空月並無恨意,但對那個將他們嚇得魂不守舍的承影尊者恨意滿滿。
遊蘇被這呼喊聲吵醒,惺忪睜眼,眼前一片混沌。
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尋找何空月,他放開神識,發現他就躺在自己的身邊,心中頓時安定不少。
“醒了便好,那就第一個測你。”
濟源尊者話音一落,剛醒來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的遊蘇就被一股托力托上天空。
他想要掙紮,卻怎麼也做不到。
隻見其身下是一個六芒星構成的陣盤,陣盤中光芒流轉,隱有金線環繞。
“爺爺……遊哥哥救了我,他不是壞人,彆針對他好不好。”
葉娥容緊張地扯著自己爺爺的袖口,看向遊蘇的表情心有不忍。
葉琅天挑了挑濃眉,凝神看了遊蘇幾眼,笑著安慰道:
“有爺爺在,他不會有事的。”
遊蘇不明情況,正要呼喊,耳朵裡卻驀然傳來一道聲音:
“我是辟邪司華鏡首座的貼身侍女桃夭夭,也是玄霄宗五長老的真傳弟子,你的同宗師姐。彆害怕,這是濟源尊者在測試你是否沾染了邪祟。你若沒有沾染邪祟就搖頭,讓這老頭測完就好。若是沾染了邪祟就點頭,我會強行破壞他的測試。”
遊蘇詫異地扭頭看向一個方向,給他傳音的人正是這個女子。
這個名字他並不陌生,與梓依依一路駕車回神山的路上他們聊過許多,就提起過華鏡首座共有兩名貼身侍女。另外一名就叫桃夭夭,梓依依擅長術法,跟在華鏡首座身邊學習;桃夭夭擅長劍法,則在赤虹尊者那裡掛了個名。
隻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了第二個。遊蘇很細節地衝著另外一邊搖了搖頭,儀式繼續進行。
他不認為自己能被查出來與邪祟有關,若是能被檢測出來,辟邪司早就查出來了才對。
陣盤中的金線仿若是個活物,竟從遊蘇的手心鑽了進去,順著血液在遊蘇的體內遊了一整個周天,旋即又從手心鑽了出來。
濟源尊者看著這根金光不減、反而更甚的金線,目露驚異:
“此子無恙,猶是我人族修士。”
遊蘇便被放了下來。
老人看著他心中暗暗驚歎,自己這化綿金針對人體內的臟物十分敏感,故而有測邪之能。從這少年體內出來時卻一副流連忘返模樣,這在一個靈台境的修士身上極為罕見,說明此子體魄之精純,聞所未聞。
話音一落,桃夭夭也是安心地拍了拍自己高聳的胸脯:
“濟源尊者未免太小題大做了,拜個師而已,可沒你想的那麼可怕……”
“遊公子隻是被收作大弟子,但是還沒來得及行拜師禮。但何公子就不同了,他可是完成了的!”
人群中有人高聲喝道。
“沒錯!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那呂建芝被殺的時候,最後都變成一灘爛水了!這是邪祟的特征!她可是第一個拜承影尊者為師的人!”
而依舊昏迷的何空月,儼然不知自己已成了眾人猜忌的焦點。
濟源尊者眉眼一冷,又將那何空月托了起來。
“尊者且慢!”
“小友有話要說?”
老人看向出言喊住他的遊蘇。
“尊者方才那術法,對身體有一定的傷害性吧?”遊蘇拱手問道。
他作為親身感受之人,那金線流過全身,刺痛莫名,雖能夠忍受,但滋味的確不好受。尤其金針出體後,總感覺更虛弱了些。
“既然要測你們是否染邪,自然要測個徹底。我這根化綿金針,可以調動人體內的源炁。源炁無垢,自然渾身無邪。金針穿體,雖然會消耗一點源炁,但無足輕重,修煉一段時日便可複原。”
濟源尊者也不隱瞞,源炁作為一個人最本源的力量所在,很多人自己都調動不了,他卻能靠一根金針調動彆人的源炁,可見其控炁技藝的高超。
“我這朋友尚未蘇醒,怕是經不起這等消耗,尊者不若先治好他,再做測試?”
“可他若是邪魔,濟源尊者豈不是親手治好了一位邪祟附身之人?待他蘇醒,誰知道他有什麼能力,萬一逃了可怎麼辦?”
人群中有人反問,這些人剛才都被邪祟嚇怕了,此時有了依仗,不敢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邪祟。
濟源尊者灰眉一挑,從右胸前掛著的藥囊中取出一瓶寶光流轉的丹藥,將之丟給了遊蘇:
“這是培源丹,伱玄霄宗的七長老還是從老夫這裡學起的丹方,對源炁恢複有益。你將之收下,算是老夫對你的補償。不過此人,老夫還是得先測再說。”
遊蘇手中握著藥瓶,竟又將之丟了回去。
所有人都驚詫地看著他,他卻挺直腰板道:
“所以尊者就可以趁彆人昏迷之時,擅自調動彆人的源炁?”
濟源尊者聞言,老目閃爍著晦澀的光。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倘若那裡躺的是你,你願意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動用源炁嗎?”
遊蘇環視眾人,明明是個瞎子,卻將眾人看的有些羞愧。
源炁可以視為修士的命根,源炁被人隨意調度,生死也就在那人的一念之間。
若何空月真是染邪之人也就罷了,對付邪祟不需要講仁義道德。但何空月若是正常之人呢?若是缺失這點源炁真的害她落下病根,甚至害了她的性命,誰來擔責?
是這裡所有附和的人,還是濟源尊者?
“要麼先治好她再測,要麼就彆測。”遊蘇義正言辭。
“你阻攔的了我?”濟源尊者眯起眼睛問。
“現在的確不能。”遊蘇毫不退讓,似在威脅。
眾人皆是心驚膽戰,不敢相信遊蘇怎麼敢這麼跟一位尊者講話。
誰知濟源尊者不怒反笑:
“哈哈哈……小友有沒有想過,他若真測出是染邪之人,就衝你這態度,老夫大可判你個包庇邪祟之罪,你一點不怕?”
“我隻是不想看見我的朋友無端喪命!治好他,對你我他都好。”
葉娥容見狀心中焦急,又開始小聲央求葉琅天:
“爺爺,何空月也救了我,幫幫他們吧……”
葉琅天看著昏迷不醒的何空月,搖頭道:
“何家未來家主若是與邪祟有染,這是大事,再大的恩情也不能幫。我葉家在大是大非麵前,絕不能走錯,明白嗎?”
葉娥容緊咬下唇,她不是對家事一竅不通的蠢丫頭。三大仙家明爭暗鬥,此時此刻躺在那裡的人隻要不是何家或者蕭家的人,葉琅天就一定會幫。但很可惜不是,而且還是一個對何家而言至關重要的家主繼承人。
“看來你很相信你的朋友,不是邪祟。”
濟源尊者笑吟吟地看著遊蘇,臉上看不見一點怒意。
遊蘇卻完全沒有他表現得這般篤定,灰君教他的關於真主眷屬之力的知識還曆曆在目。
他喂承影尊者喝下了血,將她變成了自己的眷屬從而讓她起死回生。而何兄是她的眷屬,也理所應當地轉到了他的麾下。
但何兄並未得到他的源炁,按照所學知識,那何兄就不是和師妹、雪若她們那樣的常人,而很有可能體內染了邪。
若真叫這老醫師查出端倪,後果不堪設想。
“可惜老夫治病救人救了三百餘載,從來沒有救過一個染邪之人,今日老夫也不可能冒這個險。若真傷了他,老夫會拚儘一切救好他。若他死了,老夫也會以死謝罪。當然,前提是……”
“他與邪祟無關!”
話音一落,何空月座下法陣流轉,金線倏然鑽進他的掌心。
“老匹夫!你的命憑什麼能換我兄弟的命!!”
遊蘇仰頭怒吼,聲若穿雲。
可他的腳踝則被一對玄妙禁製製住,軟綿無力,動彈不得。
洞虛尊者施下的術法,遊蘇一個靈台上境又怎麼可能掙脫的了。
遊蘇很明白他的憤怒沒有任何價值,但他除了憤怒之外什麼也做不了,隻能任由金針流過何空月的四肢百骸。
他在心中緊張地思考著對策:
何兄地位如此尊貴,就算被查出與邪祟有染,也不可能當即處死。隻要他待會兒力爭幾番,何兄肯定會被押回神山,而他也有機會能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