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我有事下山一趟,你照看好師姐!”
遊蘇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就趕緊跑上了天梯,徒留姬靈若倚在窗邊看著他的背影一臉疑惑。
遊蘇不知何空月發生了什麼,可對方那句‘見不到你了’還是讓他心頭一震。
自己並沒有厚此薄彼,飽了媳婦就餓了兄弟。
事實上那些冗餘到近乎爆炸的玄炁大多數都分給了凝水上境的何空月,單單想靠三個靈台境消化掉千華尊者的那份‘饋贈’還是太勉強了。
按道理,何兄應該境界有所突破才對,怎麼會見不到我了呢?
遊蘇將何空月發來的消息都給看完,試圖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但並無所獲。
絕大部分消息都是在詢問他什麼時候回來,在千華閣處理事情是否還順利,抑或者乾脆問他回神山了嗎,提醒他彆忘了來何家的約定。
隻有灰君的那一條讓他詫異非常——
“你想死嗎?”
遊蘇很清楚對方不會無緣無故說這種話,她肯定是發現了什麼,而且極有可能就是自己隨意亂收眷屬的事情。
可她是怎麼知道的?自己的身上難道有她安插的鬼眼嗎?
遊蘇隻得一邊趕路,一邊回信。
“灰君大人何出此言?”
出乎遊蘇意料的是,灰君一如既往回信回的很快,難道這個地位不凡的大人物,時時刻刻盯著璿璣令看嗎?
“你怎麼敢隨便吸收肉眷屬之力的?!”
遊蘇僅看著這段文字,就能體會到來自對方的憤怒與責問。
“您是怎麼知道的?”
這一條消息倒是沒第一條那麼快:
“何空月突然修為暴漲,他不明緣由來問我,我又得到消息,碧華尊者帶你回宗時說你身上有突破之兆,結合來看,隻能是你有了什麼不勞之獲。”
遊蘇沉默片刻,為了得到更多的情報選擇了坦白:
“我的確收了一個肉眷屬,而且修為很高。”
“是千華尊者還是碧華尊者?”
“請原諒遊蘇無可奉告。”
灰君短暫沉默片刻,轉而問道:
“那就是千華尊者了,怎麼收的?”
“用心頭血。”
“找死!真主之力再強,也不可能幫你以靈台修為徹底控製一個洞虛尊者!這樣的眷屬關係並不牢固!你就沒想過你萬一失敗,暴露了這種能力的你會麵臨什麼樣的局麵?”
“當時情況危急……我也是被逼無奈。”
“我希望你最好是!你切記,將敵人汙染成邪祟是你最後的手段!也是最迫不得已的手段!”
“我淨世教幫你,是為了讓你救世的,可不是讓你把世人都變成邪祟的!”
“隻會汙人心神的那叫邪神!那是我們不死不休的敵人!”
灰君一連三條文字,充滿了激動的情緒,宛如一位兢兢業業的老師擔心心愛的學生誤入歧途。
“我以後不會亂來的,至少目前來看,那個女人並沒有那麼危險。”
“你如何判斷?”
遊蘇遲疑了會兒,還是選擇了隱瞞,他總不能說那個女人貌似很享受這種不斷反抗調教的過程吧……
“還是無可奉告,我會小心行事的。”
“你如今對真主之力的掌握與理解,根本不支持你收那麼多的眷屬。因為收取眷屬的過程,你的真主之力也散播了出去,這隻會讓你的力量越來越淡薄。
但最可怕的還不止於此,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她也去汙染彆人呢?彆人又去汙染更多的人呢?難道三位邪神還不夠,你這個真主還要造出更多的邪神嗎?
你以為你能靠這個途徑成為世界的主宰,可你彆忘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根本不懂真主之力的恐怖!你萬一無意中造出了不可估量的怪物,或是將無辜之人牽扯進來,你就是罪人!”
遊蘇聞言錯愕半響,也陷入自省之中,濫用強大的權柄,帶來的隻能是自取滅亡。
“更重要的是,這會對你身邊的人帶來危險。”
灰君冷不丁又來了一句。
遊蘇頓時從震撼中脫離,關切問道,“為什麼?”
“你以為洞虛尊者是吃素的嗎?到了她們這個境界,早就可以與天道共存。洞虛之下,人死之後的玄炁會重新融於天地。而洞虛之上,她們的玄炁已經和天地間的玄炁不是一種東西了。”
“你根本就掌控不了她,你將她的玄炁分給你的眷屬們,如果她願意,她完全可以追溯自己的玄炁,知道你都分給了誰!然後將那些本該屬於她自己的玄炁給討回來!”
遊蘇腳步一頓,自己突然搶走她的玄炁估計已經觸怒了千華尊者這個病態女,要是讓她知道他還把玄炁分給了其她人,她完全有可能做出來這種事情……
“可她不也是眷屬嗎……她能做什麼?”
“眷屬不可對信仰之主出手,但不代表不能對同屬的眷屬出手。因為她信奉的是你,不是彆人!”
“瓢蟲的幼蟲為了從父母那裡得到更多的食物,經常會吃掉還未孵化出來的卵,甚至是剛孵化的比自己弱小的幼蟲。當幼蟲開始成長時,又會攻擊彆的幼蟲。同類相殘,放在眷屬身上也是同理!”
因為對同類的嫉妒,因為對力量的貪婪,因為對主上病態的忠誠,眷屬之間自相殘殺的事情並不少見。
“她如果敢,我會讓她後悔生下來!”
“保護好身邊的人,除非她值得絕對信任,或者你準備將她吸乾後就殺了,否則不要輕易再做這種事情。你以為的慷慨,很可能是害了她們。”
“謝灰君提醒,我會的。”
“即便是你自己,也不要輕易吸收她的力量,因為你對洞虛境一無所知,隨便吸收一點,就足夠撐死你。邪靈會吞噬肉眷屬的力量,那是因為邪祟沒有修為境界的限製,每一隻邪祟都有不可估量的上限。它們吸收力量更像是在恢複,而不是突破。
但你不同,你是人,你的體魄限製了你能容納玄炁的多少,企圖靠吸人修行,就得做好隨時爆體而亡的準備。”
“那……那如果我吸收低等級修士的玄炁呢?”
遊蘇的疑問其實很簡單,高等級的不能亂吸,那低等級的不是隨便吸嗎?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沒有彆的意思,隻是有些人不配活在這個世上。既然要死,那還不如物儘其用。”
灰君似乎又陷入了思考,半響沒有回複。
“理論上的確可行,甚至沒有什麼副作用。但本質上你與一些邪修無異,隻不過他們吸的是好人,你吸的是壞人。一旦嘗過這種不勞而獲的快感之後,你能保證自己始終堅守本心,而不沉溺其中嗎?”
這的確是一個直扣人心的問題,表麵上看這是遊蘇對那些該死惡人的懲罰,而修為隻是添頭;但一旦本末倒置,遊蘇又會不會為了玄炁而做出顛倒黑白、粉飾惡念的事情來呢?
“我會慎重考慮。”
遊蘇一時也握不準答案,灰君並沒有明令杜絕他這種想法,但也表示了隱憂。
坦白講,他在被千華尊者激怒之前真的沒有打算動她的修為。可一朝嘗過這種突飛猛進的滋味後,才知坐享其成是多麼容易讓人上癮的一件事。
“我也會時刻盯著你,當我意識到你不是救世之人時,我不會留情。不要讓我失望,也不要讓你珍視的那些人失望。”
灰君留下了意味深長的一段話,遊蘇見之感慨萬分。
自己擁有這世間最可怕的能力,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幾乎就在他的一念之差。
他可以選擇成為最偉大的救世主,也能選擇成為最邪惡的滅世者。
灰君看他看的很準,並沒有用很多的責任、大義來試圖約束他。因為世界什麼樣他其實沒有那麼在意,他在意的是他珍視的那些人。
為了這些人,他會努力做好前者的角色。
同樣為了這些人,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化身厲鬼。
“我會的。”
“嗯。”
……
不多時,遊蘇已經輕車熟路地走到了何府的大門外。
門衛們對這個少年的態度恭維到了極點,很快便把遊蘇帶到了何空月的門外。
此時的何空月正在蓮台上閉目養神,身上氣機雄渾飽滿,周圍的玄炁隱隱以他為中心流轉。
遊蘇坐在他的對麵沒有出聲打擾,卻不知何空月根本沒有入定,隻是為了表現出自己沒有刻意在等少年的錯覺。
她纖長的睫毛輕輕顫著,想睜眼看又不敢,本打算繼續裝一會兒才更像,還是沒能忍住,驚喜道:
“遊老弟,你來了?”
“嗯。”遊蘇笑了笑,“我給你回信了,也不知你看見了沒。貿然到訪,不會顯得唐突吧?”
何空月不止看到了,而且看了很多遍。
“怎麼會,我說了何府很歡迎你的。”
何空月從蓮台上走下,坐到主人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