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蘇很是詫異,這個至高無上的女首座,她的身段帶著女子夢寐以求的曼妙,雪白的肌膚更是泛著瑩光,怎麼會有一張如此衰老且枯瘦的臉?
而她身後桃夭夭的人頭同樣哐啷墜地,然後那張可愛稚嫩的臉龐竟開始變化,變為了一張一看就是風吹日曬後形成的老臉。
遊蘇這才明白,這兩人的確是假的。
恰在此時,遊蘇感受到從未留意到的角落驀然出現了兩道氣息,而他無法直視到她們。
他知道,這就是一直窺伺在側的,真正的華鏡首座與桃夭夭。
“依依,你可記得你拜入我座下之時,我曾問你,是否有決心能夠與我一起,親手將那夢境之主釘死在大地上?”
華鏡首座蓮步輕移,這位尊貴的首座大人說起往事竟不再自稱‘本座’。
梓依依雙手撐地,幾滴晶瑩已經從她的眼中落下,唯有無言的悔恨。
她當然記得,那是她與自己敬仰的華鏡首座的初見。以夢境之主為敵,注定會遇到數不儘的鬼蜮邪魔,但她相信自己的決心與定力,跟號稱夢主克星的華鏡大人一樣。
可此時的她……
“你丟失了自己的信念,但你比誰都清楚,本座永遠不會。這種蠱惑人心的東西,在本座這雙白瞳前不起半點功效。
你看著那具傀儡跪在荷葉上,明知那是假,卻很期望那是真的吧?好像這樣就能為你心甘情願向邪魔祭拜洗去一些罪惡感,可惜本座讓你失望了,你……也讓本座失望了。”
遊蘇總算是搞懂了來龍去脈,他早該想到,梓依依身為華鏡首座身邊的親侍,怎麼可能會輕易被邪魔蠱惑。
她在心想佛麵前表現得太脆弱,根本不像一個與邪祟常年戰鬥的人,現在想來,這原來都是她故意為之。
“雖然敗給了欲望,但依依姐也是為了除邪。”
哪怕華鏡首座說的再清楚,遊蘇還是對梓依依感到有些愧疚,畢竟最開始深夜讓梓依依帶自己進落星穀查探的是他。
“為了除邪?本座才與遊蘇神子說的忠告,你就忘了?”
——不要把身邊之人想得太美好。
“可依依姐……”
“她知道本座就在深穀之中,要除邪,何需她用拜邪除邪這樣獻祭自己的手段?你以為她是大義凜然,實則那是她的虛情假意。”
“那也不至於罪無可赦才對……”
“她壞了本座的計劃,讓那心想佛逃了,這還不算罪無可赦?若是換作彆人,本座當場就會了結她的罪孽。留她命到辟邪司,已是本座看在往日情麵。”
華鏡首座雙手負後,氣勢淩人。
“逃了?”
遊蘇這才想起重中之重的事,那團粉肉死了,眷屬關係解除後的梓依依也應該散失邪氣才對,而自己卻依舊能看見她!
可他親眼目睹那團粉肉化為膿液融於大地了啊……
這隻能說明,真正的心想佛另有其‘人’!
“讓你死個明白。”
華鏡首座冷聲淡語,梓依依知道,這是在對她說。
桃夭夭憂心忡忡,知道該自己說話了。
可生性歡潑的她有些不適應如此嚴峻的氛圍,顯得有些嬌怯,雙手緊張地垂落在腹前糾纏,卻將這副童顏下的渾圓擠得更加偉岸。
“我和華鏡大人隱藏修為潛入穀中,發現了有這麼一個邪教的存在。帶我們進來的那個女邪眷見我們漂亮,就向邪魔許願變成我們的容貌,這也給了華鏡大人暗中控製她們的機會。
華鏡大人發現這心想佛隻是個擺在台前的冒牌貨,本想繼續控製這兩個女邪眷深挖出真正的心想佛。但神子和依依姐來了……華鏡大人故意出言提醒,卻也還是落了個打草驚蛇、前功儘棄的下場……”
梓依依聽完之後心如死灰,就連淚意都停止了,好似再也哭不出來。
因為她知道,自己真的罪無可赦。
“自己說出理由,本座或許會從輕處置你。”
梓依依恍若失神,嘴唇囁嚅不發一音。
“因為神子?”
遊蘇身子後傾,不知為何會扯到自己。
桃夭夭看著好姐妹的臉,雖然她喜歡開梓依依對遊蘇動心的玩笑,但卻沒想到梓依依會為了遊蘇做到這種地步。
“遊蘇神子,你覺得我這兩個侍女如何?”華鏡首座驀然問道。
遊蘇眨了兩下眼:“都是才貌兼備的卓犖仙子。”
“孰優孰劣?”
“自是各有千秋,不相上下。”
“如神子不棄,本座可以下令,將桃夭夭許配給神子。”
話音一落,桃夭夭與遊蘇一齊雙瞳瞪大,不可置信模樣。
而梓依依跪落在地,更癱軟了些。
“看來不是,或者說,不全是。”
華鏡首座將梓依依的表現儘收眼底,一副洞悉人心的語氣,“神子太過耀眼,你自卑了,這讓一向矢誌除邪的你產生了動搖。你開始懷疑自己,所以為了力量,你低下了你的頭。”
聞言,梓依依徹底伏地,像是認罪。
桃夭夭麵露苦澀,為姐妹的失足感到惋惜,也為她的毫不辯解感到無奈。
華鏡首座除了首座的身份外,還是一位極為罕見的真言師。
在她的麵前,絕無說謊的可能。
“心想佛的真身一日不除,你就還是邪眷身份,這是你應得的結果。本座不會讓辟邪司的人動你,你將終身待在中元洲的西岸戰線,在那裡除邪贖罪。”
華鏡首座下達了最後的處決,在她的角度看來,已是仁至義儘。
可遊蘇卻瞳光閃爍,察覺到了古怪。
華鏡首座為何能控製邪眷?
而且她還能安然躲在假佛麵前而不暴露,完全有機會在梓依依邪化前阻止她啊,這可是她的親侍啊……
這讓遊蘇不由得想起那些吸引他入穀的白鳥,落星穀圍了這麼多辟邪司的人,若這白鳥真有規律,難道隻有他才能發現嗎?
他與很多辟邪司的人都打過交道,深知他們中大多數都不是蠢材,而是有著崇高使命感的天才。
他越發覺得古怪,就好像這白鳥剛好是在他來的時候就有了規律一般。
老九……會不會也是在華鏡首座的控製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