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驕陽之下。
落星穀的深處,樹木鬱鬱蔥蔥,樹下繁花盛開,時不時還能聽到聲聲鳥鳴,顯得生機勃勃。
斑駁的光影自葉隙間漏下,灑滿這夥修士的衣襟,讓這夥修士恍若失神。
隻是風刮過穀地,依舊帶著股落星穀特有的蕭索塵土味。
他們是駐紮在穀外的辟邪司修士,今天上午突然得到許可,派他們進穀查驗除邪結果。可他們明明還什麼都沒做,僅僅隻是看守了幾天,連邪祟的影兒都還沒看見。走到這山穀深處,頗有種陷入迷障的感覺。
因為這與山穀淺處的差彆實在太大了,完全就像是另一番天地。
他們的認知裡落星穀早已被人開墾一空、荒敗不堪,連生出棵枯草都難,就連最窮苦的平民也放棄了這塊土地。
它就像是一塊被徹底榨乾水分的海綿,卻沒想到在海綿的正中心,居然自行生出了水。
“這麼說,這些……都是那個心想佛做到的?”
說話之人是個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修,因為老家就在落星穀邊上城池的緣故,他對這塊土地再了解不過。
此時作為辟邪司派出的文書,他需要記錄這隻邪祟被清理的過程,並對此進行考證。可對麵前的此情此景,他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盧叔,捏造除邪過程是幾等罪,我能不清楚嗎?”
桃夭夭撇了撇粉唇,一副被人質疑後不悅的俏皮模樣。
她一身橘粉色的裙子,鵝蛋般的小臉蛋上稚氣未脫,烏發盤成對稱的團子髻,臉頰也被襯得更加素白,儼然是個嬌小可愛的鄰家丫頭,還是那種買了好多包子塞到衣服裡,將胸襟塞的鼓鼓囊囊的那種。
“沒有質疑小桃的意思,況且遊蘇神子也在呢,他雖然知道的不多,但也和你說的基本吻合。”
遊蘇在旁默默點頭,自昨夜莫名其妙被華鏡首座強上了之後,他就昏迷了過去。絕對不是因為舒服到快死了,隻是精神太孱弱了而已。
等他再次醒來,就已在桃夭夭的帳中,接著,就被當做證人一起隨盧叔入穀取證。
“那就此結案吧。”桃夭夭催促道。
“不急,這才剛進來,怎麼也該全走一遍才行。”
盧叔對待自己的工作倒是十分嚴謹,畢竟這可不是一件能隨意蒙混過關的工作。戰後的善後工作,甚至比單純的除邪更加重要。
桃夭夭頗感無奈,隻得繼續領路向前。
“你們說……這落星穀本來一片荒涼,現在反倒因為邪祟有了生機……是不是說明這邪祟……”
隨行的修士中,有人低聲感慨,卻驀然被盧叔嚴聲打斷:
“說明什麼?!盧明釗,謹言慎行!”
光聽姓氏也能聽出來,這盧明釗大概與盧叔關係匪淺。
盧明釗果然老實,不敢再亂說話。
不多時,那座用來祭拜心想佛的佛壇就到了。
眾人看著荒穀中的這汪深潭,實在震驚於這心想佛無中生有的詭異之力。
桃夭夭則繼續將他們除邪的過程粗略講述了一遍:
開始時得知深穀中有佛壇祭祀,她便與華鏡首座一同潛伏,才確認了這就是這山穀中的邪祟之源。
梓依依殺了那琉璃大佛,才知那並非真的心想佛。但她已身受重傷,桃夭夭便將她先安置在了營地。
然後由遊蘇跟著華鏡首座追蹤真正的心想佛,並最終除邪成功。
盧叔在桃夭夭的帶領下,一一回溯了戰鬥的過程,儘管邪祟死後會化為膿水溶於大地,但遊蘇與那邪潮拚死苦戰的痕跡還是保存了下來。
盧叔對這位神子頗為敬佩,連連誇讚,讓遊蘇都有些不好意思,好似他才是祓除心想佛的關鍵人物。
可縱覽這一天一夜,他除了作為旁觀者清的角色提醒了幾句華鏡首座外,就再無功績。
反而還得到了他想都不敢想的‘犒勞’……
回想起來,真如幻夢。
事了之後,遊蘇眼瞳中的墨色逐漸退散,他猶記得視線消逝前的最後一眼。
那個美絕寰宇的女子眼中依舊沒有一絲情欲,他尚且沒有能力探到華鏡首座真正的花徑,這也並非一場膠合,隻是一場不該發生卻又無法避免的誤會。
比起被動封心鎖愛實則溫柔如水的師娘、表麵清冷實則是懵懂的師姐,遊蘇覺得華鏡首座才是真正最符合冰山仙子這四個字的人。
因為她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淡漠,這是她天生的天性,而不是任何外物帶給她的冷漠。
他醒來之後查看識海中的金紙,眷屬之欄上並未出現這位尊貴的女子。
他的確將邪濁注入了其中,但看來,那個女子離開後還是悄悄將它排出了體外,一乾二淨。
明明本該如此,可他覺得又慶幸又失落。
哪怕發生這樣的事,自己依舊沒能和她拉近一點關係。遊蘇隻覺這個女子就像一塊永遠捂不熱的冰冷銀石,那麼的頑固。
“遊神子,想什麼呢想這麼入迷?”
桃夭夭悄悄用胳膊肘戳了一下遊蘇,然後傳音詢問。
她一臉狐疑,看著遊蘇悵然若失的模樣,心中也是泛起苦澀。
“你……不會在擔心依依姐吧?”
遊蘇回過神來,連忙點頭。
“她會沒事的啦,她功績猶在,就算入邪,辟邪司也不會要她性命的……”
桃夭夭都還未將自己放走梓依依的事情說出去,在她看來,隻希望辟邪司的人越晚發現越好,這樣才能讓梓依依跑遠一點。
不然前腳剛決定當邪修,後腳就被抓了回來,那多辜負她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決心啊……
整整走了大半天,總算是將落星穀勘探完畢。
“我會將卷宗給華鏡首座大人過目,待她閱讀無異議後便可結案。”
盧叔秉承著一絲不苟的行事作風。
桃夭夭暗暗鬆了口氣,她也不知事情的真相,隻希望自己的好閨蜜晚些暴露。
一夥人返回營地,卻發現消失兩天的華鏡首座已經歸來。
她的臉上依舊籠罩著迷霧,沒人能直視她的雙瞳。
她給下屬們簡單交代了善後的任務,帳房中便隻剩下了少年少女。
遊蘇和桃夭夭都霎時肉眼可見地緊張了起來,各有各的虧心事。
“夭夭。”
桃夭夭猝然被點名,嬌軀一震,波濤晃的人眼暈。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