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城外,南海岸邊。
天光大亮,海風潮腥。
“你確定……是玄霄宗的遊蘇殺了啟明宗的明道?”
人群中有人竊竊私語,頓時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各家名門大派自有人留在海岸處靜候自家入島的弟子,隻不過這些地位尊貴的大修士們往往都是飛在空中高高在上,或是隱匿於無人察覺之地。而在海岸邊傳送大陣旁擁擠的,基本都是尋常修士或是前來湊熱鬨的看客。
“這不太可能吧,那明道是凝水圓滿修為,可是人稱明小劍仙的。這島內有誰,能讓他連撕碎邀請函的機會也沒有?”
“你懂個啥,像他們這種絕頂天驕,誰不是心高氣傲之輩,人家都是奔著傳承去的,誰會率先撕信?”
“我也聽說了,前天晚上傳回來了一個啟明宗的弟子,還有一個南陽洲的女散修,這消息就是他們帶回來的!”
“這遊蘇據傳不是才凝水下境嗎?居然能殺了凝水圓滿的明道?這小子要逆天了不成?”
“還有更逆天的呢,你知道這小子對明道痛下殺手的原因是為何?”
“為何?”眾人皆是好奇詢問。
“為了救一個妖修!”
“他真是瘋了!那可是異族啊!有才無德,小人也!”
“原因可能還不止於此,昨晚啟明宗的道木尊者與玄霄宗的碧華尊者為此大打出手,在天上打的難解難分,最終道木尊者略遜一籌,但他的罵聲還是許多人聽見了。”
“他罵什麼了?”
傳播消息那人神神秘秘,將聲音壓的很低:“他說素印尊者死在了中元洲,而他唯一有記錄拜訪過的地方就是玄霄宗。如此來看,遊蘇對明道下死手……可能還有玄霄宗在背後授意啊……”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隻覺這天醒島中的波雲詭譎超乎他們的想象,表麵上看上去一片祥和的仙島,卻是充斥著各種明爭暗鬥。
就連明道那樣聞名遐邇的天驕也會死,不禁讓他們擔心起自己入島的親朋來。
受邀入島之人三百六十個,沒有一個舍得放棄這個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機會。而這三百六十個當中,又有不少都是心存僥幸,期待著天降大運,讓那天醒靈光自己送到手中。
可如此凶險的鬥爭環境下,即使真的走了大運,又真的能守住它嗎?
既如此,還不如早早見好就收,撕信出島。
不過令人稱奇的是……現在都過去了近三日,怎的聽說從這傳送陣走出的,還隻有前天晚上那兩位修士?
……
太歲的療傷之力依舊強勁,遊蘇自蘇醒之後又服下了幾枚上好的療傷丹藥,然後便在藥力的作用下又昏睡了過去。
直到此刻蘇醒,他已神清目明,初步恢複了行動能力,卻發現姬雪若還匍匐在他的胸膛上酣睡著。
他悄悄開了黑瞳,打量起少女精致的睡靨,靜美而動人,這一看就是許久。少女睡相是一等一的甜美,隻是睡姿看不出半點尊貴族長的影子。
她一隻手搭在遊蘇的胸口,一條修長的腿也架在了遊蘇的腰上,像一條盤在人身上的美女蛇。由於經常翻身,領口也扯開了些,不過並未泄露什麼春光,黑裙之下還有一件鱗光幽暗的軟甲。
這身軟甲由蛇鱗煉製,是蛇族珍藏的瑰寶之一,宛如姬雪若自己身上生出的鱗片,配以曼妙的曲線有一種彆樣的誘惑。
尤其姬雪若睡著之後的確有些不太老實,喜歡翻來覆去、蹭上蹭下,這種感覺著實奇妙,明明接觸到的是堅硬的甲胄,卻又能感覺到甲胄之下玉團子極致的軟糯,這給渾身酸痛的遊蘇著實帶來不少幸福的困擾。
事實上姬雪若常年獨居,白天壓力又大,所以到了夜晚入眠,總不由自主地會放肆一些,因為那張床是她為數不多獨屬於自己可以放鬆的地方。
“真的跟蛇一樣……”
遊蘇溫柔地替少女將散落的鬢發彆回耳後,輕聲自語,卻又啞然失笑。
雪若小姐本來就是蛇,又談何‘跟蛇一樣’的說法。
恰在此時,姬雪若睫毛顫動,像是感應到了什麼,慢悠悠睜開雙眸。
她先是茫然打量起周圍,火堆燃燒成灰,但從石縫間滲入的陽光讓洞穴內基本可以視物。她瞬間發覺自己的睡姿不對,美眸瞪大,迅速從遊蘇身上坐起。
“你對我做了什麼?!”少女立馬質問起一臉人畜無害的遊蘇。
遊蘇躺著沒動,無奈道,“我一直被雪若小姐壓在身下動彈不得,能做什麼?”
姬雪若狐疑地瞪了他一眼,意識到好像是自己先莫名其妙昏睡了過去,旋即雪頰微微泛紅。
經過睡眠的調息,她的身體情況也好上些許。她也很快就恢複了清醒,坐正了些身子,暗暗又與遊蘇拉開了些距離:
“你的傷怎麼樣?”
“他又沒傷到我,我哪裡受了傷?”遊蘇笑著反問,“倒是雪若小姐該擔心自己的傷才是。”
“他沒傷到你,難道就傷到我了?”
姬雪若自不會甘拜下風,隻是覺得胸腔擠悶,倒是沒忍住咳了一聲。
“受了內傷?”遊蘇連忙關切地問。
“無礙。”姬雪若隨意擺手,但還是仔細地內視起了體內情況。
“這島上危機四伏,萬不可逞一時意氣,雪若小姐有傷就該治才對。”遊蘇也摸索著起身,靠在石壁之上。
“誰逞一時意氣了?”
姬雪若橫了遊蘇一眼,又將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
她又深呼吸一口,發覺的確有些氣短。
她日常喜穿寬鬆裙子,身材不顯,但其實她與姬靈若一樣,在同齡人中算是資本傲人。而這身鱗甲並非是為她量身製作,是傳承下來的寶物,平常她穿著略覺拘束,但也能習慣;此時身體情況不太好,繼續穿著偏小的鱗甲倒是覺得憋得慌。
“不逞意氣就好,我這裡有上好的大衍丹,對經脈恢複有奇效,你快服下。”
遊蘇熱情地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個青花小罐,就大方地全部遞了過去。
姬雪若抿了抿唇,倒是沒接,“我自己有藥。”
旋即她便取水服藥,吐納十餘息不止。
直到睜眼,她才發現遊蘇一直靜靜注視著自己,隻是這雙清澈的瞳略顯呆滯。
他還是瞎的啊……
像是想到什麼,她從懷中取出那架眼鏡,問道:“這是什麼法器?”
“不是什麼法器,用來遮眼避光的東西罷了。”遊蘇想要伸手接過。
姬雪若蹙了蹙眉,察覺到了不對,手向後一縮,靈敏地躲開了遊蘇的手:
“你若怕光,之前怎麼沒見你戴過?”
遊蘇腦子轉得也快,“以前這雙眼完全不透光,突破凝水之後,我的眼睛也生了變化,可以隱隱透光,有時候會覺得強光太刺眼,便開始戴這眼鏡。”
“眼鏡?”
姬雪若倒是沒懷疑遊蘇說的話,她將鏡腿掰開,然後架在了自己高挺的鼻梁上,視野內的事物果然變得顏色黯淡了起來。
她又將之取下,饒有興致地觀察了一番,臉色卻變得嚴肅起來。
遊蘇暗覺不對,“怎麼了?”
“女人送你的?”姬雪若的聲音有些危險。
遊蘇愕然,實在不知道對方是如何看出來的,於是道:“是我從一位女修那裡買的。”
真要論起來,說是自己用天醒靈光的報酬才換來的眼鏡也不為過。
“買的?”姬雪若冷笑一聲,將鏡腿翻轉過來,隻見左腿內側赫然寫著一個小而雋永的‘蘇’字,“哪個有情人賣你的啊,法器裡還刻個‘蘇’字,不會那麼巧,她的名字裡也帶蘇吧?”
遊蘇劍眉微挑,自己一直戴著這副墨鏡,根本就看不見鏡腿上刻的字,就算取下,也沒有仔細端詳過它。
他本以為這墨鏡隻是千華小狗一時興起轉贈自己的,可卻沒想到,這是她專門為自己準備的?
“我又看不見,或許真是巧合也說不定。”遊蘇的解釋也算合情合理。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姬雪若隨手將眼鏡拋給了遊蘇,“遊公子倒真是魅力四射,愛慕者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