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上?!
梓依依更感震驚,她第一反應還以為是指姬雪若死去的亡母,可冰雪聰明的她立馬就想起了任務出發前師尊給她講過的故事,那是關於蛇族起源的故事。
人死後會不會真的飛到天上梓依依並不知道,但她知道天上真的有人,而且是五個!
星曌仙祖為了懲戒私通外域天魔的岐蛇,剝離了它通過不義手段得來的血脈,然後用它孕育出了蛇族。
神通廣大的仙祖會不會猜到岐蛇根本沒死?從而留下了後手?
而這個後手就是傳承了罪血的蛇族!
“可她若是吞噬了岐蛇……那不就是另一條岐蛇嗎?”
梓依依難掩心中的震撼,麵對這個仿佛無所不知的師尊,她還是選擇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噓……”
毀容男伸出食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轉過視線,小聲地提醒:
“舉頭三尺有神明。”
這句話本意是想勸人時刻自省,可梓依依卻明白師尊這句話就是說的字麵意思。妄論仙祖之人必遭天譴,這是所有修士默認的天理。
毀容男眼光寵溺地打量著梓依依,看得出來,他很喜歡這個新收的弟子,就想在梓依依的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以後跟著你師兄好好做一個邪修,你們往後的修行已經不需要我了。”
哪有人自己稱呼自己為邪修的,這跟勸人好好做一個壞人有什麼區彆……
梓依依心中的腹誹轉瞬即逝,就很快被毀容男後半句話所吸引。
這句話不像是要將學有成就的弟子們趕出師門,反倒像是垂垂老矣的師長在跟弟子告彆。
拜入師門的這半年來,她一直在震撼中度過,對這位幾乎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師尊更是佩服地五體投地,不亞於第一次見到華鏡首座的時候。
嚴格意義上講,這還是梓依依第一個正式拜師學藝的宗門,雖然是邪宗,此時聽到毀容男的辭彆之言,內心深處竟對自己最深惡痛絕的邪修生出一絲不舍之情。
“師尊……我沒有師兄,隻有師姐,我師兄已經在一年前死在了蓮劍尊者劍下。”梓依依答。
毀容男聞言,不好意思地哈腰笑了兩下,歉道:
“我此生收的弟子太多,都忘了誰是誰了。那就跟著你師姐好好學吧,她也是個不錯的孩子。”
梓依依沒有打算繼續問,她甚至不確定師尊是不是真的記起了自己的師姐是誰。將采苓師姐的名字喊錯成紓華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師姐都對此習以為常,可她還是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一個能記住那麼多事的人,卻唯獨記不住自己弟子的名字。
師尊給出的理由也非常荒誕,‘此生收的弟子太多’,可宗門裡就剩她與師姐兩人了。
“師尊可記得我的名字?”梓依依破天荒地問,這個男人從來沒叫過她的名字。
“梓依依。”毀容男柔聲答,“我此生最後一個弟子,我當然要記住你的名字。”
這句話讓梓依依有一種受寵若驚般的暗喜,但她卻感受到了這句話中更深處的悲傷。
“師尊是故意不記住自己弟子的名字嗎?”
半年的相處下來,梓依依知道毀容男幾乎不跟自己的弟子說任務之外的事情,可今天的師尊有些特彆,像是離彆前最後的溫柔,這才讓她鼓起勇氣多問了些。
“我送走了那麼多的弟子,若是每一個都記住,那些悲傷足以壓垮我的意誌,我又怎麼可能活得到贖罪的這天。”毀容男閉上雙眼,他的眼睛是他這張臉上唯一完好的東西。
梓依依若有所思,師尊身材勻稱,聲音清正,除開這張臉外怎麼看都不像是個老人,但她知道師尊一定活了很久很久,否則怎麼可能知道那麼多的隱秘。
看來師尊的理由不是空穴來風,他真的收過很多很多弟子,也可能用的根本不是邪修的身份。
“師尊要走了嗎?”梓依依輕聲問。
“是啊……這個世界已經不需要我了。”毀容男悠悠長歎,“我隻是一個想要彌補自己不可饒恕之罪的罪人,接下來我也該接受我自己的審判了。”
梓依依聽得有些恍然,她不知道自己師尊背負的罪,也不知道他會麵臨什麼樣的審判,但她知道今夜過後,這個世界真的就會發生劇變。
毀容男看向纏鬥之中的一黑一白兩條巨蛇,他展露一抹笑意,旋即如煙塵一般隨風消散。
梓依依沒有挽留,因為她詫異的根本忘了挽留。
這個告彆的男人離彆前的雙眸她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像太陽一般燃燒著的雙瞳。
她隻在一個人身上窺見過這樣神聖的眼睛,那就是高高在上的正陽真仙。
身份的錯亂讓她產生了莫大的疑惑,她以為自己是冒著巨大風險潛入到真仙眼皮底下見縫插針偷偷實施陰謀的邪修,可現在卻發現自己時刻提防的正陽真仙就是給自己下達任務的人?
師尊那張毀容的臉再一次浮現在她的腦海,那些灼傷的血肉扭曲在一起,宛如流動著的漩渦。
梓依依驀然生出一股強烈的直覺,這張臉能變成任何樣子,正陽真仙也不是他真正的身份。
“你到底……是誰……?”
……
廢墟的中央,兩條巨蛇如纏鬥的龍一般扭打在一起,激蕩的風雨席卷了大地。
從北邊湧來的邪潮不再是人,而是真正的邪祟。它們每一個都像是超越了想象邊際的怪物,身上帶著海底裡鑽出的腥臭。
那些之前還對幸存者們圍追堵截的邪傀們此時反而變成了他們的庇護傘,與這些邪氣滔天的邪祟們展開了激戰。
付衡當機立斷,立馬就帶動起所有幸存的人離開。這裡不是他們能繼續逗留的地方,往南邊撤走是他們唯一的活路。
這裡就是真正的地獄。
遊蘇是雙目漆黑的怪物,姬雪若是通體雪白的巨蛇,他們彼此之間沒有說過一句話,卻默契地像是心有靈犀。
一個對抗著自北邊滾滾而來的邪潮,一個則與自己千年前的祖先搏殺。
他們互相持以絕對的信任,完全將後背交給了對方。
遊蘇已經殺至癲狂,這些血肉之屬的邪祟切上去會帶來一種實實在在的快感。
姬雪若回應著體內血脈的咆哮,從來沒有誰注定是誰的獵物。
這場屬於他們的角力仿佛要打到昏天黑地,偌大的世界裡隻有他們兩個怪物相互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