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讓師姐變得更像一個人了,但做人這般辛苦,他也不知這對師姐而言是好事還是壞事,師姐又是否會後悔變成人呢?
見他沉默,何疏桐便繼續開口:“我這般說不是為了怪你,她會因為想要得到我的表揚而去修煉,如今也會為了得到力量保護彆人而去修煉。有追求對她而言,從來不是一種負擔,而是一件好事。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我之前的管教壓抑了她的天性,倒是你來替她解放了。”
遊蘇自是沒臉往自己臉上貼這種金,羞愧道:“師姐隻要自己喜歡,那麼無論做什麼我都支持。隻是突破洞虛,不是還需要尋找本命物嗎?師姐怎麼這就閉關了?”
“我也覺得驚奇,不過你師姐本就異於常人,或許根本不需要本命物,又或許她早就尋到了本命物。”何疏桐不敢確認她是否是在突破洞虛的原因正是在此,“不過你可以放心,她隻是閉關,身體沒有半分損傷。”
遊蘇聞言略微頷首,心中稍定。
“我知你有許多疑問,問吧,等你問完,我再好好問你。”何疏桐端坐了些,難得對遊蘇露出一副要嚴肅拷打的姿態。
遊蘇喉結滾動,便開口問道:“師娘是怎麼知道我在北敖洲的?”
這個問題,的確是他最為關心的問題。
他自己也設想過許多種可能,包括未卜先知,蓮花仙種還有定位之能,但這些都顯而易見不可能。
他甚至還生出一種大膽的猜測,那就是師娘是通過自己最初在夢境中對乾龍尊者和北敖的濃烈興趣猜到的……但師娘之後的表現,也讓他基本斷定這個可能性為零。
最有可能的原因,應該就是華鏡首座告訴師娘的。她做了兩手準備,一手是讓夭夭姐來通風報信,一手是讓師娘提前保護。
但何疏桐的回答,卻出乎了遊蘇的意料。
“是玉環池的聖女告訴我的。”
聖女?可是聖女玉蝶不是已經死了嗎?
玉環池的聖女反映的是池底藏土的生命狀態,也是藏水生命的延續。可藏土死了,藏水也放棄了附身雪若小姐,那玉蝶自然就是最後一任聖女,玉環池哪裡還會有聖女?
“師娘,玉環池現在的聖女是誰?”
何疏桐微眯清眸,聲音也提亮了幾分:
“你不信我?”
“自然不是!”遊蘇連忙否認,“隻是弟子去過玉環池,還以為聖女會從此消失。”
何疏桐停頓了片刻,才回答道:“玉環池諸事我已明了,聖女乃是玉朦和玉朧,她們皆是玉環池當代聖女。”
遊蘇聞言更是錯愕,沒想到當初那對想讓自己帶走她們的雙胞胎侍女,竟一躍成了玉環池最尊貴的聖女。
可她們怎麼會知曉自己的行蹤?
遊蘇驀然想到什麼,腦中忽地浮現出那條白嫩的小魚來。
玉朦和玉朧的莫大轉變定然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如今能有這等本事的在那玉環池中隻有那條魚!
小白魚是玉環池自孕而生的池中靈,它連自己是真主都知道,也是它將藏水的記憶還給了重生成曆代聖女的藏水。至今它的身上都披著一張神秘的麵紗,對它而言,想要知曉自己的所在或許並非沒有可能。
“我和你師姐在蓮花峰被圍之後便一直在玉環池提供的秘境潛藏。”何疏桐又補充道,“我來北敖乘的船,就是玉環池借給我的,她們想讓我來救你。”
玉環池本就環水,能造出這般仙船自然也不奇怪。
遊蘇雖覺這個答案超出了自己的預料,但也算是合情合理。
隻是他卻不知,不善於撒謊的何疏桐此時雪頸上泛起的薄汗不僅是因為炎熱與虛弱,還有緊張。
借船是真,她們想要救遊蘇也是真,消息的來源卻並非是聖女或是小白魚,而是她自己編織的那個夢境。
“原來如此,看來這次是我欠了玉環池一個很大的人情……”遊蘇又躬身行禮,“師娘的救命之恩,遊蘇更會銘記在心!”
何疏桐沒有回應,轉而問道:“可還有疑問?”
遊蘇抿了抿唇,忽地抬眸認真道:“師娘此番與那恒煉尊者鬥法,損傷幾何?”
他幾乎能夠篤定,師娘現在的狀態很不好。
東瀛的酷暑炎熱,並且還是火山附近,所以那些蛇女們才會穿著那般清涼。但遊蘇破至化羽之後其實沒有覺得有多熱,而洞虛尊者的體魄更加不懼寒暑,可師娘卻會像凝水境的師妹一樣熱到流汗,這絕不正常。
“那是他的分身,我並未受傷。”何疏桐淡然作答。
“那師娘如今身在東瀛,該如何煉化本命物?”遊蘇緊接追問。
“本命物已經穩定,無需再以玉環池水穩固,餘下隻需靜修即可。”
“可此番大戰,難不成對師娘一點影響也沒有嗎?”
“沒有。”何疏桐對答如流。
遊蘇怔了怔,旋即竟為師娘對自己的隱瞞而略感慍怒,怒的卻是逼著師娘不得不出手的自己:
“師娘騙不了蘇兒,您洞虛之軀,怎會覺得這裡炎熱?”
何疏桐下意識想反駁自己沒覺得這裡熱,可料想少年如今複明,自己流的汗怕是都被他看在眼裡。
這般看,倒竟覺得少年該晚些複明才好。
遊蘇怕是不知自己好不容易複明之後,珍愛的女子們卻又一個個盼著他是瞎子了。
何疏桐思慮良久,終是長歎一氣,無奈道:
“未傷及本命物,無傷大雅。隻是境界跌了,不過蓮藕心尚且完好,隻需穩固本命物的同時將玄炁補充回來便是。好在這蛇山乃是一座活火山,又鮮有開發,內蘊火精無數。除了炎熱一些,玄炁濃度倒是不遜風水寶地。待我境界歸元,自然也就熱不到我了。”
遊蘇隻覺師娘說得輕巧,能讓洞虛尊者都覺得熱了,那得是跌了多少的境?對於師娘所言,他自然是不會輕信。
“可……”
“好了,也該我問你了。”何疏桐沒有讓遊蘇的質問說出口,反而還板起臉,做出了鮮少在遊蘇麵前露出的嚴師之態。
遊蘇被師娘氣勢所懾,自是知曉師娘還對自己有所隱瞞,但想讓她坦白恐怕沒那麼輕易。繼續追問反而會引起師娘抗拒,如今也隻得從長計議。
“師娘但問無妨。”
“恒煉首座針對於你,你可知曉為何?”
遊蘇聞言搖頭,“或許與我的身世有關,這雙眼恐怕也是他們蒙住的。”
何疏桐思索片刻,似是也意識到這位弟子身上的天命不凡,歎道:
“我無意追問你的秘密,隻是你若不說,我很難幫你。”
“蘇兒絕非是刻意隱瞞師娘!實在是怕師娘知曉後……害怕認我這個弟子……”
何疏桐微微錯愕,心中觸動莫名。
為何他麵對自己,總是這般小心翼翼呢?
想來,還是自己以前的冷漠,讓他太害怕失去現在的自己了吧……
許是太過炎熱,許是想拉近距離。她將長袖攏至手肘,露出一雙纖長白皙的藕臂來。
她抬起玉手,衝垂首的少年招了招:
“你來近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