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時間轉瞬即逝。
晨光熹微,姬靈若的小院裡飄著淡淡馨香。
遊蘇站在鏡前,由姬靈若為他整理衣襟。
打量著鏡中衣冠楚楚的自己,遊蘇覺得還真算是有幾分姿色。再看鏡中的師妹,眉宇間的憂愁已然消散,原本稚氣尚存的臉上也能看出些成熟的風韻,他不由輕笑出聲:
“我與師妹還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啊。”
姬靈若翻了個俏麗的白眼,“臭不要臉,倘若不是你長得人模狗樣,本小姐才不拜你那破宗門。”
遊蘇自己又鬆了鬆過於正經的領口,笑道:“倘若不是師妹自稱天下第一美少女,我也不會收師妹進門。”
姬靈若聞言氣得在遊蘇小腿上踢了一下,晨光透過雕花的窗欞,恍惚間她覺得這樣的日子才是她最喜歡的日子。
“真不讓我去?”她輕聲開口,尾音裡帶著幾分不甘,“我就站在旁邊,一句話也不說。”
遊蘇轉身,看見她鼓著小臉,唇角不由揚起:“不說話就更不能去了,你可是蛇族的二小姐,你就往那兒一站,那些長老們哪裡還敢大口呼吸?”
“那不是正好?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萬一真有一些長老實在想要刁難你,看在我的麵子上她們也就不敢發作了。”姬靈若拍下遊蘇想要捏她臉蛋兒的手,難得的有些嚴肅。
畢竟遊蘇是在她的家裡,她怎麼能見到遊蘇在她家裡受欺負呢?
遊蘇笑著搖頭,“師妹的胳膊肘能往外拐,師兄很是欣慰啊。”
“誰胳膊肘往外拐了?!”姬靈若羞惱道,“也就是我知道你不會害蛇族,要不我管你油酥流蘇的,早將你趕出去了。”
遊蘇隻覺師妹可愛的緊,又正了正衣冠,歎道:
“我知師妹想幫我,但這次機會對我來說意義非凡,倘若由師妹出麵壓陣,那就變了味道。”
他徹底將衣裝打理好之後,又將雙手搭在少女肩上:
“改造冰室之事,我最看重的是想借此不辜負你姐姐的信任,我想向她證明我有能力可以幫她;其次,我也是想向蛇族證明,我遊蘇不是隻能給蛇族帶來麻煩,也能給蛇族帶來利益,我這個女婿還是很有用的;最後,我也是單純想為蛇族做點什麼,讓你和你的姐妹們過一個涼夏。這三天我沒讓你去冰室幫過一次忙也正是這個原因,這第一件嫁妝,必須得我自己來準備。”
姬靈若仰頭望著目光堅定的少年,忽然笑道,“誰家贅婿還要準備嫁妝了?”
遊蘇突然將嘴一歪,“就是贅婿,那也不能讓人太看不起了不是?到時候人家一說,二小姐可真是好本事啊,竟給蛇族拐了個金龜婿回來,那師妹多有麵子?”
姬靈若噗嗤笑出聲來,“還金龜婿呢,我就怕我是引狼入室。”
“那師妹想亡羊補牢也來不及啦。”
姬靈若聞言美眸圓瞪,當即就給遊蘇來了一下:“你還真有想法?!我警告你,不準勾搭其她姐妹!”
遊蘇苦笑兩聲,在少女額間落下一吻:
“想什麼呢師妹,我不是主動勾搭彆人的人。待蛇族認可我之後,我自會天天躲在這間屋子裡,和師妹日、日、苦、修。”
姬靈若聞言羞紅了臉,一想到自己要是將遊蘇一直關在房裡,指定要被族中姐妹嚼爛了舌根,她可受不了那種折磨。
“你若隻待在這間屋裡,那姐姐怎麼辦?”
遊蘇心想這還不簡單?隻不過現在的他肯定是沒勇氣將那方案說出口的。
“罷了罷了,快走吧,若是遲到了,保不齊要被長老們冷臉相對了。”姬靈若推著少年的後背,將他推出房門外,“要是受了欺負,就讓小靈悄悄來尋我,彆裝多厲害似的。”
遊蘇無奈招手,心中卻是覺得師妹越來越像一個賢妻良母了:
“回來給你帶冰吃!”
遊蘇笑著走過廊道,隨著院門吱呀一聲打開,他的麵容卻是一怔。
晨光爬上簷角的紅梅,紅綃領著十二位容貌各麗的蛇女立在青石板路上。她們褪去了這幾日穿的輕便布料,換上了略顯鄭重的素紗襦裙。
陽光落在她們肩頭,將皮膚下隱約的鱗片映得如同碎鑽,而她們眼中倒映著他的身影,比星光還要明亮。
“你們……一直在等我?”
紅綃上前半步,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地顫抖,“我們……我們想和你一起去。”
小靈躲在紅綃身後,見他望來,慌忙將手中的糕點遞了過來:
“早、早餐。”
遊蘇笑著接過,溫聲道:“謝謝小靈。”
他以目光掃過每一張緊張卻堅定的俏臉,輕聲又道:
“那便一起去吧。我一個外人嘴笨,待會兒若是有什麼難處,你們可得多幫幫我。”
紅綃莞爾一笑,身上銀鈴輕響:“遊公子說笑了,這三日你教我們鑿磚、引水、搭藤蔓,甚至就連逗大夥笑,哪一句不是清清楚楚?”
身後蛇女們聞言亦是深以為然,紅綃又忽然正色,指尖撫過胸前的蛇鱗紋銀飾,“今日若成,蛇族便多了一條不用仰人鼻息的路;若不成……”
“不會不成。”遊蘇打斷她,率先舉步,“走吧。”
蟬鳴聲裡,一眾蛇女跟在他身後。
姬靈若悄悄縮回偷看的小腦袋,好看的眉毛皺在一起。不知為何,她越發覺得自己是在引狼入室了。
……
遊蘇領著十二位蛇女轉過青磚小道時,青石板路上已聚了不少看熱鬨的蛇女。
她們三三兩兩倚著朱漆廊柱,薄紗裙擺被熱風掀起細碎的角,腕間銀鈴隨交頭接耳輕響,目光如針般刺在遊蘇一行人身上。
“瞧見沒?就是這個男人,害得咱們三天領不到冰,痱子都要捂出來了。”左側廊下,一名耳後綴著金鱗的蛇女用團扇遮著唇,眼尾餘光掃過遊蘇,“紅綃姐也是糊塗,竟信了人族的歪門邪道,真當堆幾塊破磚就能凍住火山熱氣?”
“噓——”她身側的同伴拽了拽她袖口,卻擋不住那些話如熱油潑進滾水,“聽說長老們昨夜在議事殿拍桌子,說族長縱容外人胡鬨,若冰室毀了,紅綃她們怕是要在烈日下跪三天呢。”
紅綃的腳步頓了頓,指尖無意識絞緊了腰間銀鈴的穗子。
這三日來,類似的議論如影隨形,從冰室工地到族中集市,每一句都像帶刺的藤蔓,在她本就緊繃的神經上反複劃刻。小靈攥著她的衣角,水杏眸裡泛起水光,卻聽紅綃忽然輕笑,聲音如碎冰擊玉:
“相信遊公子,也相信自己。”
先前說話的金鱗蛇女聞言卻是輕歎一氣,忽然湊近紅綃在她耳邊小聲道:“紅綃姐,你快彆執迷不悟了,大家隻是不喜歡這個外人,但是都心疼你們,不想看見你們受罰。乾脆你們也彆管這個外人了,大家怎麼說他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紅綃聞言蹙眉,卻是又說不出重話來。蛇族姐妹休戚與共,雖然內部偶有摩擦,但相互間的感情都是極深的,紅綃自然知曉她們的初心是為她好,隻是她卻絕不會照對方說的那般做。
“小金,我心裡有數,遊公子是有真本事的人,你一起跟著去看就知道了。”
小金氣得在遊蘇背影上剜了一眼,“紅綃姐,你莫不是被那小子生得俊俏迷了心竅?咱們蛇族千百年的凝寒陣都不管用,他一個乳臭未乾的人族——”
“夠了。他是蛇族的貴客,小金不得無禮!”紅綃耐著性子嗬斥了小金一句,就再不理她匆匆跟上了遊蘇的步伐。
徒留一眾來看熱鬨的蛇女麵麵相覷,真是不知這幾個姐妹怎麼就被迷了心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