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光陰,白駒過隙,彈指即逝。
迷霧森林最深處。
一座以遠古巨獸骸骨與萬載黑曜石壘砌而成的妖殿,如一頭蟄伏的洪荒凶獸,散發著刺骨的陰寒與蠻荒霸氣。
殿內,氣氛卻凝重得宛若萬載玄冰。
妖殿主座,黑風妖尊那張覆滿細密黑鱗的臉龐,陰沉得仿佛能擰出毒水。
其下首,七道身影分列,皆是威壓撼天動地的化神境妖族至尊。
“黑風,究竟怎麼回事?”
一尊牛首妖尊,身形魁梧如山嶽,頭頂雙角崢嶸,甕聲甕氣道:“你麾下那支妖軍,為何擅自提前掀起戰端?又為何會一敗塗地!”
“是啊,黑風哥哥。”
一位身段妖嬈婀娜,狐首人身的女子媚聲道,“你急訊傳來,隻說情勢有變,讓我等暫緩動手,卻未言明緣由。莫非是人族那邊,有煉虛的老不死出手了不成?”
黑風妖尊緩緩搖頭:“比那更棘手。”
他將當日與那名為韓青的人族修士交手,以及後續如何被迫議和的經過,揀重點簡略道出。
自然,其中被韓青敲骨吸髓、割地賠款的奇恥大辱,被他春秋筆法,輕描淡寫地一掠而過。
隻著重渲染了那韓青的詭異與難纏。
“那人族修士韓青,修為深淺暫且不論,但他身負一樁奇詭神通,能憑空衍化無窮無儘的金色能量箭雨,每一箭之威,都不遜於元嬰修士的搏命一擊!
最駭人的是,那箭雨仿若九天銀河倒泄,永無枯竭之日!”
黑風妖尊每每憶及那鋪天蓋地、毀滅一切的金色洪流,布滿鱗甲的眼瞳中便會不由自主地閃過濃濃的忌憚。
“他一人,便是一座移動的殺戮機器,是戰場上無情的絞肉磨盤!本尊麾下數百萬兒郎,便是被他這手神通,硬生生屠戮殆儘,連魂魄都未曾逃出幾縷!”
“無窮無儘?”
一頭身披青色鱗甲,體型矯健修長的蛟龍妖尊,豎瞳驟然收縮如針尖,“這……這怎麼可能?世間萬法,皆有其源,皆有其耗,豈有真正無窮無儘的神通?”
“本尊起初,也與蛟兄一般想法。”
黑風妖尊嘴角扯出一抹苦澀,“但事實便是如此,鐵證如山。而且,那韓青還有一種極為詭譎的遁術,能瞬息間遁入虛空深處,無影無蹤,無跡可尋。本尊曾欲以雷霆之勢將其鎮殺,卻連他一片衣角都未能沾染。”
“嘶——”
殿內頓時響起一片倒抽涼氣之聲,此起彼伏。
打又打不死,追又追不上。
偏偏還能造成毀天滅地般的大範圍殺傷……
這簡直是所有統兵禦將者心中最深沉的噩夢!
“如此說來,此人確實棘手至極。”
一尊周身繚繞著熊熊烈焰,宛如從火獄中走出的獅首妖尊沉聲開口,“那依黑風兄之見,我等該當如何?莫非,便要因此獠一人,放棄我等籌謀了數百載的大計不成?”
黑風妖尊冷哼一聲,“我妖族兒郎的血,豈能白流!要對付這韓青,得從長計議不可。”
牛首妖尊猛地一掌拍在座椅扶手上,整個妖殿都為之微微一顫,“依本座看,管他什麼陰謀詭計!不如我等八位,聯袂殺上他那浮煙城!”
“本座就不信,集我等八大化神之力,還碾不死他一個小小的人族修士!直接以雷霆萬鈞之勢,將他連同整個城池,都化為齏粉!”
這提議充滿了妖族一貫的簡單粗暴與嗜血。
立刻引得幾位性情同樣火爆的妖尊厲聲附和。
殿內煞氣翻騰。
“此計不妥!”
一直默然不語,背上生滿猙獰骨刺的狼首妖尊,突然開口,“我等能想到的,那人族小子會想不到?諸位莫要忘了,他能在迷霧森林外圍與黑風兄周旋至斯,甚至逼得黑風兄不得不飲下苦果,此等心智手段,豈會沒有萬全防備?”
“本座甚至懷疑,那韓青真正的老巢,究竟是否在那浮煙城,都還是兩說之事。”
此言一出,猶如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瞬間熄滅了不少妖尊心中的暴虐與衝動。
不得不承認,論及陰謀算計,人族確實比妖族狡詐。
“那依狼兄之見,又該如何?”狐妖尊水汪汪的眸子轉向狼首妖尊,柔聲問道。
眾妖尊在妖殿之內,絞儘腦汁,爭論了半晌,卻始終未能想出一個真正萬無一失的萬全之策。
韓青那神出鬼沒的虛空遁術,實在太過無解。
一位身形蜿蜒如巨蟒,通體覆蓋著細密墨綠色鱗的蛇形妖尊,緩緩吐出信子:“諸位,我妖族之中,尚有一位巫妖長老,其咒殺之術已臻通神之境,能於萬裡之外,咒殺強敵於無形之中。我等何不請她出手,一試此獠深淺?”
“咒術?”
眾妖尊皆是眼前一亮。
咒術一道,向來以詭異莫測,防不勝防著稱,若是真能借此咒殺那韓青,倒不失為一個釜底抽薪的絕妙之法。
“便依蛇老弟所言!”
“我等即刻遣使,去請巫妖一脈的長老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