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馬車上,雲光耀感覺身體的知覺在一點點回歸——起初隻能轉動眼珠,到現在已能彎曲手指,卻能肯定,體內力量已完全無法調動。
馬車速度不快,他知道要去哪裡。經過漫長恢複,終於能勉強坐起,回憶起當時對方打在腹部的一拳:拳頭還未接觸到幻化出的長劍,長劍就消失了,再加上大主教出現後的話,他基本確定,教廷在他體內放了某種可完全封印力量的“保險”。
“天降聖子,以萬靈血祭嗎?”雲光耀苦笑。若說之前對鬼姬的話還有懷疑,現在已能確定——聖教暗中做的事比魔教更令人發指,而他,就是那邪惡的彙聚體。
他無力地靠在馬車上,內心五味雜陳:這力量雖以人魂為祭品,卻救了他的命,可也讓他親手殺了父母;教廷這些年明麵上救苦救難,至少讓他做的都是救人的事。
魔教讓他知道了真相,他心存感激,也明白對方是想削弱教廷實力——而魔教,的確成功了。
雲光耀掏出懷中的灰色小球,低聲自語:“吞下這個,對方的計劃就會失敗,可知道一切後,我能做什麼?”
忽然,他想起夜憶雪燦爛的笑容,像陽光驅散迷茫,忍不住笑了,搖了搖頭:“就讓我帶你去看看海吧,就為這個,我也不能再忘記了。”
他吞下了小球。
一道陽光射入馬車,一直處於黑暗中的雲光耀被陽光打在臉上,下意識閉眼抬手遮擋。下一刻,他像被閃電擊中,呆愣地保持著擋眼的姿勢,隨即又像受驚的老鼠蜷縮在黑暗中,緩緩將手伸到陽光下。
陽光如此溫暖,像母親撫摸他的臉頰,給他唱家鄉的童謠。
“哈!”雲光耀笑出聲,笑聲越來越大,最後渾身顫抖著瘋狂大笑,眼淚滑落,是溫暖的,“原來…原來是這樣……哈哈哈哈哈……咳咳!”他劇烈咳嗽起來。
馬車外,兩位教廷教士滿臉疑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片刻後,雲光耀穩住情緒,微笑著對他們說:“做你們該做的事情吧。”說著用力挪動身體,向陽光射入的地方靠近。
教士相視一眼,拉住雲光耀用繩子綁好,將他放在平板架子上抬起。自始至終,雲光耀臉上帶著古怪的笑,沒再說話。
躺在木板上,他側過頭看向不遠處的大主教,二人目光相交,同時露出燦爛的笑容。
雲光耀知道他們要帶他去哪裡——聖光教團總教堂後麵有座美麗的花園,隻是如今已是秋天,略顯蕭瑟。花園深處有間不大的禱告房,是神選者專用的,也是通往聖池的通道。
禱告房布置簡單,最醒目的是正麵台子上的聖光教團教徽,在燭光下閃閃發亮。教士抬著他繞過教徽,在燭光照不到的地方有個暗門,進門向下走不遠,便是聖池。
“聖池”就是字麵意思——一個散發神聖白光的水池,中間擺著教義雕像,雕像上的空洞不斷流下散發微光的*****。
教士將雲光耀放在地上,沒多久,一位穿黃色長袍的男人走來,抱著書、拿著筆看著他低語記錄,寫得飛快,沒多久就寫了七八頁。雲光耀暗想:“若他去編故事,發行速度肯定很快。”男人合上書本,摸著下巴思索:“看來是劑量不夠,快將他放入棺內帶走。”
伴隨著木質滾輪的低鳴,雲光耀看到了熟悉的“聖棺”——通體銀色,裝飾著長劍,和他的力量十分契合。
棺蓋慢慢合上,眼前再次一片漆黑,他感覺自己被抬起來,知道要被放到聖池上。果然,聖棺縫隙中漸漸浸入*****,沒多久就填滿了棺材。按教廷的說法,這種液體不影響呼吸,他也不在乎——他根本不用依靠空氣生存。但這次不同,他能感覺到液體在體表流動的濕潤感,七竅被液體侵入的堵塞感,嘴角不自覺翹起。
聖池邊,黃衣教士調配著碧青色液體,倒入瓷碗後小心翼翼地走到聖棺前,將液體從縫隙中倒入。
雲光耀在棺內漸漸失去意識,陷入沉眠,一陣灰白色光膜包裹住他的身體,片刻後光膜浸入體內消失無蹤。
他感覺自己在無限墜落,忽然一道光芒籠罩全身,落到地上。周圍的黑暗開始扭曲,浮現出畫麵和聲音,最終變成雲山的空地——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夜憶雪的地方。
畫麵中,山穀裡橫七豎八躺著村民屍體,夜憶雪滿臉鮮血地趴在屍體上吸血。另一個“雲光耀”衝上去與她戰鬥,將她打退消散在雲霧中。
雲光耀靜靜看著,周圍場景又扭曲成碧青色光球,快速飄向他的眉心。他身上籠罩著一層灰色氣罩,光球撞上去被彈飛,他伸手抓住光球,光球在手中來回撞擊,像想掙脫束縛的小鳥。雲光耀銀眉一蹙,用力捏碎光球,化作點點星光消散。
緊接著,雲山內的一幕幕浮現:每次都是他與魔教戰鬥,魔教無一例外在殺人或破壞。雲光耀冷笑地看著,將飛來的光球一一捏碎,低聲自語:“看來他們就是用這種方法改變了我的記憶。”聲音回蕩,激起陣陣漣漪。
漣漪過後,場景變成礦坑內。雲光耀握緊拳頭,看著半圓坑洞內的夜憶雪——她腳踏白骨,邪魅地看著另一個“他”。周圍出現許多魔教教徒,與“他”激戰震塌礦坑,三位神選者與對方打得昏天暗地,最終魔教被殲滅,神選者也受重傷,被教廷的人救下。
雲光耀冷笑著捏碎飛來的光球,心道:“這種手法太神奇了,不改變起因和結果,卻能改變故事的中間,像另一個世界的另一個我。”
光球消散,周圍景色扭曲,從無儘黑暗變得乳白,他的身影漸漸消散,意識回歸身體。
他先感受到液體流過皮膚的觸感——還在聖棺中,接著是石板路上的腳步聲,最後是說話聲:“這玩意也太重了,還有多久啊。”“少說兩句,留點力氣趕緊搬過去吧。”
隔著液體,聲音很悶卻能區分。雲光耀思索:“看來我昏迷了很久,他們要帶我去哪?”
片刻後,一陣沉悶的摩擦聲傳來,聖棺被放在平麵上。“好了,你們出去吧。”“是!”“是!”又是一陣摩擦聲。
聖棺被打開,雲光耀急忙閉眼,液體流出,聲音清晰起來。“嗯——”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似乎很滿意,“鎖已經被扣上了,還得拿出來才行。”伴隨金屬碰撞聲,片刻後,劇烈的疼痛從腹部傳來——男人似乎在用刀切開他的肚子。
雲光耀下意識抽搐,惹得男人輕笑:“應激反應,看來的確恢複了感覺。”男人將手伸入他腹中攪拌,血液從他嘴角流出,他死死咬牙不敢出聲。片刻後,男人取出了什麼東西,說道:“剛拿出來就愈合了,這副身體也太厲害了。”疼痛快速消散,幾個呼吸後,身體恢複,力量如洶湧海嘯回歸體內。
腳步聲漸漸遠離,傳來清脆的碰撞聲。雲光耀睜開眼,發現身處一間密室,四周是高高的書架,不遠處的桌子前,黃衣教士正背對著他擺弄東西。他低頭一看,自己還躺在棺材裡,棺材呈九十度斜角停放,裡麵殘留的白色液體順著縫隙流出。
“你在擺弄什麼?”雲光耀開口,聲音平淡。
黃衣教士驚叫著猛震,顫顫巍巍轉頭,諂媚道:“神……神……神選者大人,您被魔教傷得不輕,我正在給您治療。”
雲光耀點頭笑道:“治療完成了嗎?我感覺我沒事了。”
教士臉色瞬間蒼白,聲音顫抖:“神選者大人,您……您還不能動。”說著用顫抖的手從盒子裡拿出一粒藥丸,遞到雲光耀嘴邊,結巴道:“吃……吃……吃……”
“吃下這個嗎?這藥是乾嘛的?”雲光耀接口。
教士又猛抖一下,吞了吞口水:“這個……能防止您體內的力量暴走。”他的手越抖越厲害,藥丸掉在地上。
藥丸落地的聲音像爆炸般嚇了教士一跳,他快速趴在地上撿起藥丸,遞到雲光耀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