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彆姬的首映禮,選在了燕京。
老地方,洛王府,電影院兒。
按道理來說,這個講京戲的電影,本應該邀請一大堆京戲行當的人來看個熱鬨聽個響。
但是,《霸王彆姬》的首映禮,一個京戲行當的局外人都沒有。
來的,都是在電影裡參演過的人。
現場,倒是有很多的影評人劇評人。
但是今天,這些影評人劇評人,彆說坐第一排,前三排都沒戲。
好消息是,影評人們這輩子,都沒坐過這麼好的位置,畢竟老坐第一排看電影兒,視角要多差有多差。
但是今天,他們坐在第四排這種好位置,卻有很多人不高興。
自古以來,就喜歡講究個尊卑。
古代的皇帝士大夫,之所以喜歡抬轎子不喜歡坐馬車,就是因為不爽有人坐在自己身前。
今天坐在第四排,影評人們當然不爽啊。
平時就算是來首映禮捧場的明星再多,他們也是坐後排的,不大會要第一排的位置。
原因也簡單,來捧場的明星,都是為了在導演和投資人那兒混個眼熟,找活計來了,也是給主家撐場麵。
撐場麵等於來幫忙的,幫忙的當然不要求坐準貴的位置。
今天這待遇,影評人們當然不開心。
但是,有人抱怨了兩句,就發現,自個還真就隻能坐在第四排。
定睛一看呐,前三排,全是導演。
不仔細看,燈光黑,沒看出來。
這麼仔細一看,現在那些有名有姓的大導演,都到場了。
那些風頭正勁的知名導演,也都到了。
甚至於,京圈一些導演都到場了。
影評人心裡嘀咕,這什麼鬼,沒聽說過一部電影的首映禮,來一堆導演的。
這就好比飯館開業,來了一堆當老板的捧場,很正常。
但是來了一堆行政總廚是什麼鬼?
不過台上的韓舟給出了答案:“這一次拍攝《霸王彆姬》,四叔和我聯名導演,不過四叔導的戲多,我導的戲份少。”
“最近這個時節,一沒有電影節,二不是大檔期,三不是拍攝熱門時節,大家都有空,邀請大家來,是我的主意,沒想到大家真的都來了,我隻能說,蓬蓽生輝。”
客氣了一下,韓舟繼續:“請大家來看電影沒彆的意思,就是單純的想要邀請大家看電影,還有就是四叔想和大家聚聚,請四叔說兩句。”
聽說韓四升要說話,現場的所有導演都鼓起掌來了。
韓四升,就算是退下來了,也沒人敢怠慢,你知道這電影圈有多少人受過韓四升恩惠麼。
韓四升接過話筒:“韓舟說的大家彆信,這部戲的主要導演是他不是我。”
“我邀請大家過來,隻有一個目的,就是請大家學學這部戲。”
此話一出,現場很多人的臉色都變了,包括那些影評人。
要知道能出現在這個場合的,本來就個個都是大導演,說讓他們好好學學,是什麼意思?
這些人不要麵子嗎?
但還真就沒人敢當麵頂撞韓四升。
而韓四升繼續:“我希望華國電影能越來越好,但是好,也要有一個標準,剪輯完這部電影時,它刷新了我對好的認知。”
“你們自己看吧。”
韓四升這麼說話,又給了剛剛的話回旋的餘地。
但是,話音落尾,又把餘地給堵死了。
你家這電影真就天下無敵唄,敢這麼說?
其實,韓四升今天說這個話,是有用意的。
韓四升一輩子走過來,看到過多少出道就強無敵的大導演啊?
但是最後呢?幾乎沒人真能成為豐碑。
韓四升看到韓舟每一部電影的進步,就是認為韓舟已經比國內所有導演都強了,故意說這個話,就是要讓現場的導演和影評人拿放大鏡甚至顯微鏡看這部電影,給這部電影雞蛋裡挑骨頭。
就看他們能不能挑的出來。
四叔這麼任性,韓舟也不好說什麼。
其實韓舟也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前世和這一世,幾乎沒什麼區彆。
舉個例子,某張姓國師,出道就以顏色運用特立獨行甚至登峰造極而聞名。
影評人寫影評時,那也是一通亂誇。
但是這種輿論,是要出問題的。
這位張國師,後來的電影,那就是一條路走到死一條路走到黑,不撞南牆不回頭。
的確,後來一些電影的顏色運用很強。
因為顏色統一,和大場麵,這兩個詞彙的類似性,讓這位張國師又收獲了大場麵無敵的稱號。
但,就僅此而已了。
從此以後,這位張國師,就一條道走到頭了。
明明可以在色彩和大場麵的基礎上,研究研究故事,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但他不。
在一聲聲的牛嗶之中,他早就迷失了自我,認為顏色運用和大場麵,就是自己的‘王道’了。
但是他忘了一件事情,他的王道,不等於電影的王道。
於是在這種環境中,這位一頭悶上了《長城》這部電影。
這部電影的大場麵比以前弱嗎?沒有。
這部電影的色彩運用沒有以前精彩嗎?沒有。
這部電影如何?垃圾。
一個垃圾故事,無論用什麼東西去粉飾,那都是垃圾。
哪怕裝進黃金做的垃圾桶裡,它還是垃圾。
而且還顯得更顯眼更惡心了。
張國師遭遇這種大敗,估摸是懷疑人生了。
怎麼老子色彩天下無敵,怎麼就黃了呢?
張國師痛定思痛,拍攝了《影》。
這個時段,對於色彩的運用,強大,對於色彩的理解,強悍,對於故事的梳理,強勁。
雖然這部電影在電影結構和故事劇本上依舊有硬傷,但好在是讓張國師證明了自己對色彩的使用,依舊是那個張國師。
但也僅此而已了。
張國師被人誇了一輩子色彩,已經走不出這個坑了。
最後以一部《滿江紅》來到了職業生涯的最低穀。
把導演名字蒙上,讓任何人去看這部電影,都很難看出是張國師的作品。
色彩運用,一片漿糊。
張國師意識到那些曾經誇自己的都是在坑自己時,已經來不及了,因為他已經變成一個固執的小老頭了。
一個對外界信息失去了判斷力甚至失去了消息來源的小老頭。
同樣的問題,還在《霸王彆姬》原版導演陳大導身上發生了。
各路影評人,導演,業內人士,逮著那個誇啊,就挑他最強的‘鏡頭語言’誇。
誇到陳大導產生了一種錯覺。
認為自己的電影不說人話,不用台詞表達,隻用鏡頭語言展現,就能完美的展現一個故事了。
陳大導用《無極》來強化自己的特點。
然後,一塌糊塗。
《無極》這個故事,本來其實是有一定的藝術性,也有思考空間的,如果把那些台詞,寫的有人類平均語言水平一點,就算是沒成佳作,那也不會是超級大爛片。
但!
這部電影,他就是要不說人話。
《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暴火後,全網嘲諷陳大導。
但其實仔細思考一下,很多電影講述的故事,本來就以小見大,有些人就是把一個饅頭,甚至半個饅頭拍成了經典。
為什麼《無極》不行?就是因為無極不說人話。
鏡頭語言強,就可以代替掉台詞了?
色彩強,就可以代替劇情了?
這些個大導演在一聲一聲的牛嗶之中,都忘了電影有哪些基本構成了。
應該說,他們清楚,他們比普通人清楚一萬倍。
但就是,不屑於去做。
就好像,聖人。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
聖人對於一個成功的人,就是這麼定義的。
對於一個好的君王,就是這麼要求的。
這麼兩句話,蒙學的孩童都看得懂。
但是那些大學究那些大儒,他就是非要去解釋。
做注解釋,解釋不過癮,還寫書解釋。
寫書解釋的不過癮,還要多帶幾個彎彎繞繞的故事再去解釋。
解釋到最後,學儒的學生都懵逼了。
學到最後,各個都沒學到仁義,但是對於仁義典故那倒是張口就來。
各個都假仁假義,個個都要求彆人仁義。
大導演們也是這樣的。
明明電影就是,用一個好節奏講一個好故事,讓鏡頭、音樂、台詞、構圖、色彩都為這個故事服務。
就這麼回事兒,但是他們就要作妖,因為普通的表達似乎已經不符合他大導演的崇高地位了。
今天,韓四升就是故意這麼說話,來乾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就是故意激怒所有的導演,所有的影評人,讓他們對韓舟挑刺。
不隻是今天,還有以後。
以後韓舟但凡做點什麼不到位的地方,都免不了有人想起今天的恥辱,而去鞭撻韓舟。
今天的恥辱?沒錯,韓四升已經確定了,今天來看電影的人,都被他罵了,而且都爆發不出來。
那就是他要乾的第二件事情。
讓國內所有的導演明白自己到底有多菜!
就因為韓四升一席話,現場在接下來的主演們的活動中,大導演們基本上都沒什麼興致,大家都想看看,什麼電影這麼牛逼,把我喊道電影院來,要打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