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路青槐不止一次想過,如果對方不是謝妄簷,她大概不會做這麼瘋狂的事。
望著那本鮮紅的結婚證,她還是決定告訴最好的朋友。
許昭霧是她高中同學,和她一樣在小城市長大。兩人相見恨晚,共同熬過了無數個孤軍奮戰的深夜,作為南城市下屬一個縣的高考狀元和榜眼,一北一東,分彆去了複大和京北,從此天各一方。
後來依舊保持著斷斷續續的聯係,偶爾分享遊學和旅行見聞。
[朝霧,我結婚了]
路青槐補充說是合作婚姻,並不存在任何感情羈絆。甚至連彼此都還不熟悉。
許昭霧最近在出差,有段時間沒和路青槐聯係了。看到她發來的消息,當即打來了視頻電話。
兩人對著鏡頭麵麵相覷數秒,許昭霧率先打破沉默。
“是你上次跟我說的那個crush嗎?什麼情況,快說說。”
路青槐被路家認領後,和許昭霧大致講過境況,當時許昭霧還調侃,說她這是苦儘甘來,正好留足時間多相處,沒準後麵暗戀成真,演變成真情侶。
現在倒好,兩人直接一步到位,結婚證都領了。
路青槐省略了諸多細節,言簡意賅地講明了經過,許昭霧向來尊重且信任她,聞言,囑咐了她幾句,“你地址重新發我一份,我給你買點防狼噴霧、警報器,也不是說質疑那位謝先生的人品,多個安全保障準沒錯。”
許昭霧在美國讀過一段時間交換生,徒手乾翻幾個醉鬼不在話下,善用各種稀奇古怪的趁手工具是她致勝的關鍵。
路青槐在心底將謝妄簷的位置放得很高,儘管覺得他不是會趁人之危的人,還是沒有拒絕朋友的好意。
“我應該要過段時間才搬過去。”
那邊頓了幾息,“然後呢,你們真打算這麼演兩年的戲啊?”
路青槐思考起未來的打算,“慢慢來嘛。謝老爺子最近身體不好,不能動肝火氣。暫時不能告訴他真相,不過人的想法是會逐年改變的,說不定等到明年,他就想通了。到時候我再和謝先生商量。”
上了年紀的長輩,總是期望看到兒孫輩成家立業。
至少現在,不能將和盤托出。
屏幕那頭傳來一聲忍俊不禁的笑,“我的意思是,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機會,你不得好好把握住?”
路青槐搖頭,“相敬如賓就行了,我們這樣的關係……很難越界。”
“朝夕相處,動心隻是早晚的事。”許昭霧篤定道,“萬一擦出火花,假戲真做了,記得請我喝喜酒。”
哪來什麼假戲真做。
自帶曖昧色彩的四個字,讓路青槐在好友的調侃下,鬨了個大紅臉。即便是先前在一大家子人麵前,她也沒覺得這樣羞臊。
和許昭霧通完電話,已經有點晚了,路青槐這才看見好幾個來自謝妄簷的未接來電。
她這才想起來,到家後忘了同謝妄簷報備。謝妄簷的車還停在醫院,因此派了個司機送她回來。
[謝先生,不好意思,忘記告訴你,我已安全到家]
謝妄簷估計是等著她回複,連司機和車都還在她的小區附近,見狀放心道:[好。明天見。]
跌宕起伏的這一天結束,路青槐次日一早,提前半小時到了公司。
果不其然,負責考勤的人事專員找她進行了一次談話。
看似關懷的話語中,字字句句都是暗示她不遵守公司製度,這個月的績效考核將因此全部清零。
研發的工資構成,由60%的底薪,20%的績效,以及10%的加班標準。項目提成屬於季度性獎勵,不屬於此範圍內。
“賀工,其實這樣的結果很仁慈了,你也彆有太大怨氣。畢竟現在青川競爭有多激烈你也是清楚的,擅離職守,真要追究起來,季度提成都夠嗆。”
路青槐低頭簽下字,聲音平緩,“事出從急,我提的調休、事假事情被駁回,在這種情況下,我仍舊離開了崗位,這一點無可厚非,公司扣除當月績效,於理的確說得過去。”
她看透了青川自上而下打壓員工的資本本質,“但於情而言,公司的做法,是不是太嚴苛?”
語氣並不算特彆尖銳,人事擺手,態度明顯站公司。
“沒辦法,公司又不是做慈善的。”
從討論室出來後,路青槐臉色不大好看。
昨天都知道她家裡有急事臨時離開。測試部的同事還勸她彆請假,反正出去一趟,誰也不知道,過兩天補個卡就行。當然,這種要是被發現,處罰力度相當高。
M姐見她坐下,給她發消息:
[咱們之前攢的那些調休,過了年就要清零了]
[她們這樣做,不就相當於明擺著讓大家無償加班嗎?]
路青槐正要敲字回複,發現售後和運營部的幾個同事拉她進了一個群。群裡大概幾個人,彈出的內容一條接一條,原來不僅調休假難以抵消,還有人連年假都攢著用不了。
[平心而論,工作指標我們哪項沒完成?不讓調休和請假是違法的!]
[說起來氣死人,我也在裁員名單上,除夕前一天就走,賠償N+0,哎要不是我爭取,我看是一分都不想賠]
[還我年假啊啊啊!明天就偷偷仲裁青川!]
[每日一問,青川到底什麼時候倒閉]
[大家都是現實唯唯諾諾,網上重拳出擊是吧]
路青槐看了一會,才知道不少員工都對青川的管理不滿,但行業內的企業高層大多互相認識,大家隻能私下吐槽,不怎麼敢正麵對抗。畢竟,哪怕拿到新的offer,也是要回原公司背調的。
[@H昭,昭昭,歡迎加入窩囊打工人互幫互助組]
群裡有人艾特她。
路青槐抿了口水,回複完,開始處理工作。為了赴謝妄簷的約,她必須儘快將昨天堆積的數據分析完,才能給實習生分配接下來的任務。忙完這些,已是下午一點半,青川食堂早已暫停營業。好在她櫃子裡儲存了麵包,實在忙不過來的時候,可以對付兩口。
直到趙維明敲擊她桌麵,“幾點了,還在這啃麵包?”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路青槐說,“趙總,我吃個午飯,耽誤不了幾分鐘。”
兩棟大廈相距並不遠,趙維明當然知道,“啟創是重要客戶,你現在就出發。項目好好跟,明年係統組還有個主管名額,到時候我會儘量提你名字。”
路青槐隻好收拾資料,帶上電腦,到公司樓下的連鎖便利店。買了一個飯團,加一串醬汁雞肉。
什麼人啊。隻知道畫餅,連麵包都不讓她啃完。路青槐在心底吐槽,不過這倒是正好方便她吃點熱的暖胃。
醬汁味道濃鬱,雞肉軟嫩,就是有點鹹,配上紫菜飯團,也不失為一道便宜方便的美食,是無數北漂人短暫小憩的放鬆之地。
糟糕的心情也因為這點屬於自己的時間,上揚不少。
路青槐將竹簽和包裝袋扔掉後,用紙巾仔細擦拭完桌麵,直覺讓她察覺到似有一道目光正悄然注視著她。
掀眸時,隔著便利店的玻璃窗,謝妄簷身披呢子大衣站在對麵街沿。濃遂眉眼清晰分明,幽沉的瞳眸裡似是染著漩渦,隻清澹的一眼,仿佛化作一顆穿破玻璃的子彈,精準擊中她。
謝妄簷大概是等了有段時間,示意她看手機。
電話接通,路青槐感覺自己臉有些熱,“謝先生,你到了多久了?”
“大概十幾分鐘。”
他淡淡開口,平緩的嗓音夾雜若有似無的懶倦。似乎並不覺得,身居高位,將千金難求的時間浪費在等待上,是多麼荒謬且難得的浪漫。
這個時間……
算下來,那他豈不是目睹了剛才她吃東西的模樣。便利店裡的飯團,是為經濟和時間都不充裕的打工人設計,自然難以稱得上優雅,更彆說她還配上了黏糊糊的黑椒雞肉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