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義花了些時日,將自家那十畝地翻了一遍。
這頭得了空,又一頭紮進兩界村的整地風潮裡去。
兩界村是夾在山溝裡的村子。
哪家哪戶,都有幾畝年年踩、年年硬的板結荒土,打鋤頭下去都能蹦回手背來。
以往也有心改。
可動輒請牛請人、管水管飯的,折騰下來不說,地還不一定翻得鬆快。
算來算去,實在不劃算。
這回倒好,薑義一個人頂了三五個,翻得比牛還快,村裡哪家能不眼熱。
薑義閒著也是閒著,身上那股子藥勁兒憋著,躺著反倒難受。
況且左鄰右舍都來登門,三句兩句的,也不好撇臉推人。
有人給現錢,有人抱來膘肥的雞鴨,還有熏得亮油的臘肉、山裡采來的野參黃精。
更有那敞快的,搬來兩壇埋了十年的陳釀。
薑義也不挑揀,更不問貴賤,照單全收下了。
兩個月光景下來,收了不少好東西,全折成現錢,也能值個十兩八兩。
隻是薑義心裡明白,翻地這活兒雖好,三五年一回也就夠了,到底不是個長久營生。
村裡那幾塊地還沒翻完,又有鄉鄰尋上門來。
一手牽著半大不小的崽兒,一手提著雞鴨臘肉、藥材點心,堆了滿滿一門檻,說是拜師禮。
薑家練樁習武、藥浴打熬的事,從來也沒藏著掖著,在村裡不是秘密。
隻不過以往都當是些強身健體的偏方,圖個樂子看看便罷。
直到薑亮那小子被領去縣裡,聽說在衙門裡得了差事。
再眼見薑義鋤頭一掄,翻地如飛,那膂力擺在眼前,真真不是常人能比。
這才有人琢磨出了味兒。
原來這練武,不光是拳腳把式。
連這土裡刨食的營生,也能比旁人硬氣幾分。
自然就有人動了心思,想著把自家娃兒送來薑家,討個門路。
薑義站在門口,瞧著那一堆禮數,說不動心是假的。
隻是心念一閃,又壓了下去。
那門調息吐納的呼吸法,還有改良過後的樁功,自家人練便也罷了,擅傳出去,難免犯忌。
再者,也不想讓薑明年紀輕輕,就陷進這些事裡頭。
便一一婉言謝了。
到後來上門的人愈發多,嘴也愈雜,擋不住那股子熱乎勁兒。
薑義拗不過,隻得去了趟塾館,尋了岑夫子。
兩人說長話短之後,便將林教頭當年留下的那門樁功,挑了出來,傳將出去。
絕口不提收徒之事,隻說是強身健骨、舒筋活血的法子。
自那樁功傳開,村裡便起了股習武的風潮。
哪家屋後的空坪、誰家籬邊的曬穀場,眼下都成了“武場”。
半大不小的崽兒們紮著馬步、掄拳蹬腿,神情認真得很。
最歡喜的,卻要數李郎中。
藥鋪裡這陣子,可真算得上日進鬥金。
前腳一個問藥浴怎麼煎,後腳一個扯著嗓子要跌打膏藥。
李郎中忙得腳不沾地,人前人後轉個不停,卻是樂得見牙不見眼,嘴裡直哼小曲。
日子便這麼一晃,天也漸漸轉暖,清明節眼看便到。
清明是大節,山頭得祭祖,縣尉司也要放假。
照日子推算,再過幾天,薑亮那小子也該回來了。
柳秀蓮早早便張羅起來,左一碗雞湯,右一碟臘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