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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後,薑義尋了些空閒,便在小院裡拉著柳秀蓮,一招一式地抻筋拔骨。
那門拳法倒也不玄,起手收式,皆是尋常路數,指點著打上幾趟,也就算是入了門。
拳架雖拙,架勢卻正,落步起身間自有一股子沉穩氣象。
隻是薑義練得入門,便愈發篤定。
大兒教給自己這一套拳,與那日小兒演練的幾招,分明路數大異,其間改動不少。
小閨女薑耀也不甘寂寞,見爹娘舞拳,搖搖晃晃地湊了上來。
才堪堪一歲半,腿腳都還打著飄。
卻偏要學大人模樣,揮著小胳膊小腿,嘴裡咿咿呀呀,煞是認真。
反正氣勢先擺出來了。
薑義見她這模樣,倒也樂得應承,索性有意無意地,引著她納氣調息。
打樁練拳還早了些,但這呼吸法門,卻可早些養成本能,也能多落幾分底子。
家中湯藥也沒斷過。
餘下那點虎骨渣子、首烏須子,翻出來又熬了幾回。
雖不若頭鍋濃烈,但借著拳法煉化藥勁,卻比先前那樁功更顯效用。
幾碗湯藥下來,薑義隻覺氣息轉暢,渾身有勁,瞧著竟也似年輕了幾歲。
院外那十畝田地,原已深翻一遍,又養了小半年地力,這會兒種下了晚稻,長勢瞧著喜人。
每日晨起,趕牲口上山,挑水澆苗。
午後院裡練拳,喝碗湯藥,聽小閨女哼哼兩聲。
日子過得清淡,卻也沉穩。
唯一叫薑義犯難的,倒是那位李郎中,近來來得越發勤了。
想那劉家莊子,養育後人確是極儘心力。
自打那娃兒足歲,各種天材地寶、靈藥獸骨,流水一般地用著。
李郎中跟著沾光,那些個藥材須子、獸骨渣子,甭管見過沒見過的,都緊著往薑家院裡送。
薑義推說囊中羞澀,李郎中卻連連擺手:
“都在賬上記著,你五畝藥田的出息,咱細水長流,終歸不差。”
起初幾回,薑義還會摸出算盤,算算自家地裡那幾味藥材,能抵幾帖藥賬。
隻怕哪日李郎中藥未兌儘,人卻先歸山了。
可後來賬本越記越厚,索性心也大了。
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
隻要是能用得上的,來者不拒,統統收下。
李郎中笑嗬嗬,也不計較,抄起藥箱轉身就走。
還是後來從岑夫子口中,才略略聽出些端倪來。
李郎中雖未明言,心思卻未必在那點銀錢上。
畢竟薑家小兒子,在縣城得了重用、前途無量的風聲,早經岑夫子之口泄了出去。
銀錢債,好歹能算清楚。
可人情債,就未必算得淨了。
薑義聽罷,一時隻覺哭笑不得。
自家那小兒才六七歲,褲腰帶還係不牢,連他爹都沒指望著呢,怎的旁人先惦記上了?
不過念頭歸念頭,日子還得過。
自那日起,李郎中再登門送藥,薑義倒也不推辭,隻是挑著些立時見效、用得上的收下。
隻將那一筆債務,控在自家能償還的範疇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