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林深,徑曲風幽。
那僧人的身影不過一轉彎,便沒入霧氣深處,如石沉水,半點不見了。
可山腳下這幾位,卻沒人急著轉身。
俱都杵在原地,望著那條蜿蜒的山道,像是盼著什麼從林中再走出來似的。
尤其薑明與那劉家少爺,眼神專注,姿態各異。
一個緊盯不語,一個若有所思,瞧著倒像是各懷盤算。
終是薑義先開了口,笑著上前幾步,拱了拱手,道:
“劉莊主身手不凡,心地也好,能在那深山林裡搭救苦行之人,實屬難得。”
劉莊主聞言,隻擺了擺手,唇角一挑,笑道:
“舉手之勞,談不上什麼大德。左右是山中閒步,碰上了便出個手,權當替自家積點陰功,圖個好夢。”
這話說得淡淡的,像是真不當回事。
見他並無要走的意思,薑義也不急,索性隨口搭了幾句。
“以劉莊主這份身手,若是出了山,在外頭混個功名富貴,怕也是手到擒來。”
語氣裡帶了點試探,也確是有些好奇。
劉莊主仍是笑,語聲平平:
“功名富貴,不過過眼雲煙,家中也不是沒享過。如今想來,倒是這山野清淨些,日子自在,才合心意。”
說罷,他不等薑義再追問,便自個兒一拐話頭,道:
“倒是昨日薑兄送來的那幾株幻陰草,成色極好,一瞧便知是用心養出來的。”
“等這幾味藥製好了,也送幾份回來,算是莊子裡的一點心意。”
薑義見他不願多言,便也識趣地收了話頭。
語氣一轉,仍扯回了藥材上:
“薑某沒什麼彆的營生,種地倒還算熟門熟路。若莊主還有什麼稀罕草藥想種,倒也不妨交托試試。”
這話說得客氣,也帶著些誠意。
劉莊主聞言,眉頭略一蹙,像是認真思忖了一瞬,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道:
“莊裡尋常藥材不缺,缺的那些,薑兄眼下的底子,怕是還種不來。”
“那幻陰草,也是因它性狀稀罕,恰好合了些門檻,這才托你一回。”
薑義心頭不免泛起點失落,嘴角卻半分不顯,隻輕輕一點頭,神情如常。
劉莊主見他這般沉得住氣,倒也多說了兩句:
“不過,若是薑兄往前再邁一步,踏入精滿、氣足的境地,那倒真有幾味藥材,可托你家去栽種了。”
精滿、氣足、神旺,是命功圓融的三條路,薑義早已知曉。
這命功一道,倒比性功靈活得多。
精、氣、神三者雖說講究圓滿,卻不拘先後,隻看根基所向。
尋常人多半從精力起步,一步步錘煉上去。
可薑家有些不同。
後山那一門吐納之法,練得早,根打得穩,偏是在“氣”這一道,走得快些、深些。
薑義聽著,隻輕輕點頭,心底細細記了下來。
兩人都沒急著走,索性就在山腳下支了腳,半倚著柴垛子,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起來。
說的是修行,講的是草藥,話頭起起落落,沒個正形。
偶爾薑義問些法門上的事,劉莊主也不藏私,三言兩語地點撥一二。
說著說著,話題又拐去種藥的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