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強賊見真涯子道行之高,一招便輕鬆製服了他們的頭領,心中驚駭萬分,正欲四散而逃,卻被真涯子一聲怒喝定在了原地。
“你們幾個,給我滾過來!真涯子的聲音如同雷鳴,震得山林都仿佛在顫抖。強賊們麵麵相覷,最終,為首的那個瘦高個子,一臉委屈地走了出來,聲音顫抖地說道:“道長您有所不知,這老瞎子,不不,這老東西騙了我們!明明白白講好的十五兩銀子一幅《鸞鳳棲林圖》,這老瞎子竟趁我們不注意,換成了白紙!”
真涯子一臉的驚詫道:“你是說~他偷換了賣你的畫?”說著一臉不可置信的用手指著盲眼老者…
盲眼老頭夏百畫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緩緩說道:“後生彆聽他胡說八道!我夏百畫是什麼人?我夏百畫之名豈是那浪得虛名?這都因此人無惡不作,因此我的畫才不會顯現!我的畫…
像他這種人,就算我給他畫上一萬幅,他也留它不住,因為我的畫……”說著,他手摸著胡子,一副莫測高深得道仙人般的模樣,嘴角微微上揚,麵部展露出無儘的睿智與自信。
真涯子見狀,心中好奇,忙問起此中原由。夏百畫緩緩道來:“隻因祖上偶然所得這一竿狼豪,畫山是山,畫河是河。而心術不正者,畫山非山,畫河非河……最終隻能成為這白紙一張。”說完,他緩緩抬頭,眼窩仿佛穿透了真涯子的身體,看到了更遠的地方。
真涯子聞言,心中恍然大悟,對夏百畫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而夏百畫似乎已洞穿了真涯子的心思,他微微一笑,說道:“我就可免費給這位小兄弟畫上一幅。”
真涯子聞言一愣,心中納悶:“怎麼盲眼也能畫畫?”這時,夏百畫的小孫女扶著爺爺,見這真涯子此種神態,輕聲說道:“這位師兄,你有所不知。我爺爺雖然眼睛看不見,但他的心卻比任何人都明亮。他的畫,都是用心去感受、去描繪的。那些心術不正的人,自然無法欣賞到爺爺畫中的真意。”
那瘦高個見夏百畫侃侃而談,頓時惱羞成怒,一個箭步衝到真涯子跟前嚷道:道長明鑒!這老瞎子從前在太平鎮擺攤算卦,專乾些招搖過市,坑蒙拐騙的勾當!如今倒好,竟敢謊稱祖傳狼毫,您可千萬莫要上當!
話音未落,瞎眼老者勃然大怒:放肆!這一聲斷喝震得眾人耳膜生疼,顯是仗著有真涯子在場,底氣十足。瘦高個正欲爭辯,卻被同伴拉住耳語幾句,隻得悻悻抱拳離去。
夏百畫不慌不忙從袖中取出一柄古扇,扇麵古香古色卻不知為何種材質,隱隱有暗芒遊走…夏百畫將其用作鎮紙擺到一邊。隻見這老者席地而坐,他隨後又取出暗金狼毫、素紙筆墨,與真涯子相對而坐,凝神片刻後揮毫潑墨…
不消片刻隻見那“一鸞一鳳羽毛纖毫畢現,色彩斑斕,姿態輕盈飄逸,尾羽舒展,竟栩栩如生,”
仿佛下一秒鸞鳳呼之欲出!
隻見那老者題名《林棲鳳鸞圖》,真涯子不解,何為本末倒置?
老者也不顧及其他,
頓了頓,見其筆走龍蛇一揮而就:“兩相偎,情深不可追,鸞鳳和鳴雙比翼,人間天上共輪回。”
真涯子見此老者雙目雖盲,然而此等畫功實非易事!縱是那明眼人也難企及,不禁肅然起敬!
老者仿佛感應到真涯子此刻心境般,微微轉頭隨後用手戳了戳以示其意…
真涯子定睛一看,頓時駭然——竟想不出此老者畫中鸞鳳竟是反著畫的!剛剛用手戳時,真涯子方才回過神來——原來那字!那字竟然也是倒著寫的!
前輩...真涯子強壓震驚,恭敬上前深施一禮,不知有何指教?
老者聞言,沉默不語…莫測高深地微微一笑...
隨即盲眼老者輕喚孫女:芷玉,隨我走吧。轉身對真涯子踱步而去,衣袂飄然:指教不敢當,這幅畫與一句話贈予少俠,權當你我這段緣分......話音漸散在風中,唯餘幾個字清晰傳入真涯子耳中——入夜漸微涼……
暮色漸沉,真涯子仍在琢磨老者那句入夜漸微涼的深意。這究竟是讖語還是警言?那位鶴發的老者麵對強賊時從容不迫的氣度,還有那出神入化的畫功,都令他心生敬仰。那些粗鄙之徒竟汙蔑夏百畫是江湖騙子,當真可笑。這般人物,必是隱世高人無疑。
他摩挲著手中的《鸞鳳棲林圖》,眉頭微蹙。畫名與題字竟是顛倒的——林棲鳳鸞,連畫作本身也是反筆勾勒。還有那首詞…這般反常,定有深意。但此刻無暇細究,當務之急是趕回玄極門。歸途迢迢,時隔五載未歸…更因那傳說中的陰玉火蓮之印之故。若傳言不虛,此物當真藏於玄淵潭中?想必或許就在其中!……
夜風掠過樹影婆娑的山道,真涯子衣袂翻飛,腳下步伐愈發急促。卻壓不住心頭翻湧的疑慮。子夜時分的玄極門籠罩在詭異的靜謐中,真涯子見守山弟子往來穿梭其山門之間,剛要過去詢問一下師兄弟,有何要事發生,突然,後山方向忽明忽暗的星火格外紮眼——這個時辰,怎會有人在後山活動?
真涯子劍訣一引,身形化作流光直撲玄北山。密林深處,一道青色魅影正躡手躡腳地移動。他自信地勾起嘴角,五載寒暑雖未參透般若寺的經文半卷,但這雙能辨落葉飄零的耳朵…追蹤個把活人本該易如反掌。
可轉眼間,那道身影竟如晨霧消散。真涯子僵立當場,指節捏得發白。五年來首次,他引以為傲的追蹤術,居然跟丟了!更令他心驚的是,那詭譎身法分明帶著玄極門輕功的影子,卻又摻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邪氣。
他盯著黑影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語。
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