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要飯的,滾開!”
數九寒天,一個身著一層薄薄單衣的男子被店小二推倒在雪地裡。
眼見著奄奄一息,嘴裡卻仍然念叨著,“求求您賞口飯吃。”
那店小二未覺解氣,又踏出門檻用力朝他腦袋踢去。
每到寒冬,凍死餓死的人不計其數,即使踢死他,官差們也不會追究的。
水雲煙剛進入夢中就見到這一幕,立刻認出來倒在地上的男子是洛星辰的第六世——於秀。
她忙跑到酒肆門口,勒令他,“住手!”
那小二見她雖也著單衣,卻是上好的料子,頭上戴的首飾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東西,因此未敢得罪,隻粗魯的往地上吐了口痰,轉身步入酒肆之中。
水雲煙扶他起來時,觸碰到他冰冷的手,才不自覺冷的瑟瑟發抖,暗歎,怎麼夢中的感受還這麼真實?
判官怕不是故意的吧?
她按了按梅花印,半天沒見到判官,心下了然,怪不得他們不插手,原來他們入不了他的夢,說得倒是冠冕堂皇。
在她的記憶中,於秀是在昏迷之後被一個老鄉紳救起來的,那老頭好男色,因貪戀於秀長相俊美而將於秀囚禁在地下室裡折磨了好幾日,後來因為於秀逃跑殺他失敗,他便將於秀活生生剜掉了雙眼,砍斷了雙手,又在他尚未斷氣時將他扔出去喂了家裡的惡犬。
她不能讓那個鄉紳遇到他,她需要儘快帶他離開這裡。
幸好他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隻是餓的極為虛弱,她用力拖起他,將他大半個身子靠在自己身上。
這是他經曆的第六個輪回,他的意誌還沒有完全消沉。還在努力配合著跟著她走。
他隱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氣,嘴裡呢喃,“青竹,是你嗎?”
她應了一聲,“是我,我帶你回家。”
她憑借著記憶帶他走到了那個不知道何時就會坍塌的破土房,他全家被屠之後,僥幸逃出來的他便夜夜宿在這裡。
水雲煙將他放到隻有零星乾草的炕上,便拿起棍子,趕走了好幾隻四處逃竄的老鼠。
再轉頭看他,他已奄奄一息,她顧不得那麼多,將一個破碗摔到地上,擼起袖子便在胳膊上劃出一個深深的口子,而後放到他的嘴邊,讓自己的血滴進他的嘴裡。
有一世,她的母親為了救他也是這麼做的。
他終於恢複了些神誌,眯著混沌雙眼,呢喃的問道,“青竹,我是在做夢嗎?這些年,你到底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她憤恨的掐了他的臉一下說,“你這個人是不是蠢,我都離開你了,還找我乾嘛?”
他的唇角微微一笑,“你回來了就好。”
原來,她記憶中生生世世夢裡那抹看不清樣子的身影都是他夢中的自己。
她深吸了口氣,“你在這等著,我出去找點吃的。”
他的手攥住她的,卻是虛弱的綿軟無力,“你彆走,留下來陪陪我好不好?”
她恨鐵不成鋼的將他的手拿開,說道,“都快餓死了,還在這兒女情長,我可不想陪你死在這,就算你不吃東西,我還得吃呢!”
她將身上的首飾摘了下來,去最近的一家當鋪,將首飾全部當掉才換了二十兩紋銀。
她拿著銀兩邊出門邊在心內憤慨,那可全是王府的好東西,幾百兩都不止,當鋪的老板還真是黑心腸!
出了當鋪的門又去買了幾個肉包子,粥和兩套舊棉衣。
本來打算買新的,但是仔細想想,她隻有二十兩,除了日常花銷,還要助他考取功名,得省著點花才行。
再回到破屋時,他已昏倒在門前。
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重新拖回到炕上,為他換上棉衣,抱著他不停的搓他的手和臉。
“於秀,你快醒醒,我是青竹,我買吃的回來了。”
他緩緩睜開眼,有氣無力的說,“我以為你又離開我了。”語氣裡無儘憂傷。
她像哄小孩兒一樣哄他,“放心,我不會離開你,以後我都一直陪著你,可好?”
“好。”
她將粥碗端過來,一勺一勺的小口喂他,“你快點好起來,明日一早,我們就去租一處像樣的院子。”
他點頭,“好。”
他太虛弱了,即使吃了東西也沒有立刻好起來,好在氣息總算平穩了些,很快又昏睡了過去。
趁他睡著,水雲煙又去隔壁幾個比較富裕的鄰居家用五十文買了點柴火回來。
在隨時都可能塌陷的灶台裡架起火堆,將缺了一角的鍋用雪水洗淨,又出門收集了點乾淨的雪放入鍋裡煮水水。
在她一下午的忙碌之後,這個四處漏風的土房雖然依然還是四處漏風,但是已經有了些許暖意。
於秀於傍晚醒來時,就蜷縮在牆邊,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眼神裡很是複雜。
她走到他身邊坐下,看著他說,“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他羞愧的彆過頭去,他不希望她看到自己這麼落魄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