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天港
凜冽的海風帶著深冬的寒意,卻吹不散港口人潮湧動帶來的熾熱期盼。
寬闊的碼頭被前所未有的氣氛籠罩著,那是一種混合了緊張、激動與難以言喻自豪的集體情感。
碼頭上,各方翹首以盼的身影組成了一幅生動的畫卷。
京城的王秘書長身著筆挺呢子軍大衣,與幾位高級乾部肅立在碼頭前沿。
“首長說了,伍萬裡同誌是好樣的!”
“率領鋼七團再次解放仁川,奪下超一流航母和戰列艦,還切斷了美陸軍一師的退路。”
“聽說連殲滅美軍海軍艦隊的最後決戰也是他指揮的?”
“真是當代兵仙啊……”
他緊抿著唇,目光深邃地眺望著天際線,感慨道。
此刻,王秘書長的手指因用力微微發白,那份沉重的期待幾乎化為實質。
“是啊,若無伍萬裡同誌,我新中國海軍不知道要發展多少年才有航母……”
“如今航母有了,戰列艦也有了,還都是超一流的水準。”
“有的人說抗美援朝是新中國的立國之戰,是證明新中國陸軍天下第一的時候。”
“那伍萬裡同誌指揮的仁川海戰就是足以載入史冊,新中國海軍強軍啟航之戰!”
“就是不知道被傳的神乎其神的不死戰神企業號航母到底具體什麼樣。”
海軍軍官劉道升站在他身側,作為海軍代表竭力維持著鎮定的說道。
他銳利的雙眼卻泄露了內心的翻江倒海,緊貼著褲縫的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濕,心中因這海軍從未有過的榮光而悸動不已。
“對於海軍來說,航母或許的確是未來的主要發展戰力。”
“但對整個中國來說,日本鬼子簽字投降的密蘇裡號戰列艦還多了份政治意義!”
“大家都期待的很啊,連老北洋的薩老爺子都來了……”
王秘書長扶了扶眼鏡,看向另一旁感慨道。
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正是那須發皆白、身著舊式海軍將官大衣的老北洋海軍軍官薩鎮冰。
“薩老爺子,我扶著您點。”
一名新中國海軍戰士靠近想要攙扶,並恭敬的低聲說道。
“謝謝你了年輕人,但我不用人扶!”
“我要自己站著看,看看擊敗世界第一海軍的中國艦隊!”
薩鎮冰倔強的推開了伸過來的手,渾濁的眼眸倒映著波光粼粼的海麵。
此刻他的心中仿佛穿透了半個世紀的風雨,追憶著甲午、辛醜的炮火與恥辱。
海風吹動他花白的胡須,無聲訴說著無儘滄桑。
港口各處,無數鏡頭早已架設完畢。
胸前掛著真理報證件的蘇聯記者興奮地調試著相機,準備記錄“偉大的無產階級陣營”的中國海軍力量。
其他記者同樣嚴陣以待,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探究與即將見證奇跡的興奮。
幾位胸前彆著“新華社”徽章的中國記者則強壓著內心的狂喜。
他們努力讓自己握筆的手不要顫抖,準備忠實記錄下這注定載入史冊的光輝時刻。
港口還特意組織了工人、學生、以及犧牲海軍軍屬的代表。
他們手捧鮮花,臉頰被寒風吹得通紅,眼中噙著激動的淚花。
所有人,無論身份高低,無論國籍立場,都在等待著一個共同的信號,一個足以震碎舊世界認知界限的艦隊。
艦隊!
逼近視野的新中國海軍海軍艦隊!
不知是誰率先喊了一聲:“看!來了!”
刹那間,所有目光如磁石般投向海天相接之處。
遠處的地平線上,先是幾個細小的桅杆頂端如春筍般刺破海平線。
緊接著,數個、數十個輪廓開始清晰。
低沉有力的汽笛聲劃破長空,由遠及近,如同巨獸蘇醒的宣告。
中國海軍艦隊劈開萬頃碧波,以不可阻擋之勢向著港口駛來!
隨著距離拉近,艦隊的規模與威勢才真正顯現,磅礴的壓迫感如同有形之手攥住了所有人的心臟!
領頭的是密蘇裡號戰列巨艦,其龐大的身軀幾乎占據了視野的中心。
陽光下,九門406毫米巨炮的炮口黑洞洞地指向天際,如同沉睡的東方巨龍獠牙。
巨大寬闊的甲板仿佛一片鋼鐵平原,幾座巍峨的炮塔像小山般矗立。
每一個親眼目睹它的人,都仿佛看到了一座移動的、武裝到牙齒的鋼鐵要塞!
薩鎮冰猛地前傾一步,雙手死死抓住冰冷刺骨的欄杆,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艦艏那麵代表著中國海軍旗幟!
淚水,再也抑製不住地順著他布滿溝壑的臉頰滑落。
“就是這艘船!”
“先摧毀了北洋海軍,後麵還侵略了中國的日本人就是在它上麵簽的字啊……”
薩鎮冰喃喃自語,聲音哽咽。
舊時甲午海戰中殉國袍澤的身影,北洋殘艦的慘狀,潮水般衝擊著他此刻的神經。
緊隨著“密蘇裡號”側後,更令人屏息的巨物出現了。
那扁平如島嶼般寬闊的飛行甲板,如同漂浮在蔚藍海麵上的一塊鋼鐵大陸——“企業號”航空母艦!
其龐大的身軀長度幾乎一眼望不到儘頭,島式上層建築在寬闊的甲板上顯得精致而威嚴。
甲板上令人心顫的龐大起降平台和艦載機,昭示著雄鷹起落、主宰一方天空的恐怖力量!
即使是見多識廣的外國記者們,麵對這平生首見的巨艦,也紛紛倒吸一口冷氣。
“我的上帝啊……”
“這恐怕是現役最大的幾艘之一!”
蘇聯記者下意識地掏出小手冊急速翻看對比尺寸數據,口中念念有詞道。
他身旁的同行則直接舉起了手中的相機,對著那巍峨的剪影瘋狂按動快門,嘴裡激動地冒出感歎詞。
當兩艘巨艦最終緩緩駛入港灣,在拖船輔助下靠泊時,整個港口徹底沸騰!
“我的老天爺啊!”
“這……這就是船?”
“這簡直是……是海上長城啊!”
一位年長的工人代表失聲驚呼,雙手激動得不知該指向何處。
“看到了嗎?媽!”
“那是大炮!比咱們家還大的炮啊!”
一個被父親扛在肩上的小學生奮力揮舞著手中的小紙旗,小臉漲得通紅。
海軍軍官劉道升緊咬著牙關,眼眶卻不可抑製地濕潤了。
他心中飛速對比著過去那些繳獲的、改裝的、微不足道的“軍艦”。
眼前這兩座鋼鐵山巒,不僅是戰利品,更是跨越幾代人的夢想終於落地生根!
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湧遍全身,軍力強大才是真正站起來的一大根基啊!
此刻,在場的所有記者們徹底瘋狂了。
哢嚓的快門聲響成一片連綿不絕的鼓點,閃光燈瞬間將碼頭前沿映照得如同白晝。
薩鎮冰深吸一口氣,激動向著緩緩停穩、飄揚著紅旗的“密蘇裡號”莊嚴地行了一個標準的海軍軍禮。
他渾濁的淚水中,映照的是炮塔的冰冷光澤與旗幟的如火鮮紅。
那一刻,過往數十年北洋海軍積貧積弱、任人欺淩的悲憤與眼前這鋼鐵巨獸撐起的國威,在心中猛烈對撞。
“雪恥……雪恥了啊!”
他蒼老而有力的聲音終於衝破喉嚨,回蕩在喧鬨的港口上空,激起無數人心頭的熱浪!
當蕭振華帶領海軍官兵踏上天港碼頭時,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與海浪聲融為一體,如同一曲獻給勝利與驕傲的交響。
他們身著嶄新的新中國海軍製服,儘管臉上帶著長途航行的疲憊,但挺直的腰板和閃耀著自豪光芒的眼神。
他們是從世界最強海軍虎口拔牙,凱旋而歸的中華勇士!
他們是駕駛著巨艦踏浪歸來的英雄!
碼頭上前排的王秘書長等人率先鼓起掌來,乾部們臉上洋溢著欣慰與激動。
劉道升等海軍軍官挺立如鬆,眼神熾熱地望著歸來的旗艦與功臣。
薩鎮冰用力地點著頭,飽含熱淚的眼中除了那份雪恥的快慰,更添上了對這支新生海軍無限的期許。
記者們的鎂光燈瘋狂閃爍,爭先恐後地記錄下這曆史性的時刻。
“烏拉!”“萬歲!”的歡呼聲此起彼伏,工人們摘下帽子揮舞,學生們蹦跳著,犧牲軍屬們抹著眼淚,將手中的鮮花拋向前方。
整個港口沉浸在無與倫比的榮光之中,每個人都爭先恐後地對英雄們表達著最深的讚歎。
“看啊!那就是我們海軍的好兒郎!”
“打得好啊!真給咱中國人長臉!”
“密蘇裡號!企業號!貨真價實的鋼鐵巨獸啊!”
“海軍萬歲!”
就在這鼎沸的喧囂與無上榮光幾乎達到頂峰時,人群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隨著蕭振華身後那群特殊的身影移動。
那是從隨艦回國的傷員船艙裡相互攙扶著走出來的身影,也就是鋼七團的傷兵們。
領頭的正是伍四一,他的胳膊用繃帶吊在胸前,同時腿部也受傷包紮的緊緊的,額角還纏著滲出血跡的紗布。
他步履蹣跚,每一步都顯得沉重而艱難。
在他身邊,是同樣纏滿繃帶、拄著簡易拐杖、甚至被戰友背負著的鋼七團傷兵們。
他們臉上是洗不儘的硝煙痕跡,身上的軍裝破損不堪,沾滿了早已凝固變色的血汙和泥土。
那些破爛的傷口和滲血的繃帶無聲地訴說著鬆嶽山的烈焰、仁川港的殊死搏殺和那場震動世界的海戰所帶來的殘酷代價。
剛才還震天動地的歡呼聲,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鐵,瞬間冷卻下來,逐漸變成了壓抑的沉默和倒吸冷氣的聲音。
港口巨大的空間裡,一時間隻剩下海風的嗚咽和遠處浪濤的拍打。
巨大的反差讓原本沉浸在勝利狂喜中的人們感到了強烈的心靈撞擊。
許多人臉上的笑容凝固了,眼中充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的心痛。
那些原本準備獻給英雄的鮮花,被緊緊攥在手中,甚至有些因手顫抖掉落在地。
國人們清晰地看到了那輝煌奪目的“萬裡號”航母、“密蘇裡號”戰列艦背後所付出的代價。
那就是眼前這一條條鮮活卻傷痕累累的生命,是這群在最慘烈的絞肉機中生存下來、背負著無數犧牲戰友遺誌的殘破之軀。
這份沉甸甸的勝利,來得如此悲壯!
就在這時,伍四一那張寫滿風霜與堅韌的臉龐猛地抬起。
“鋼七團的同誌們,還記得總指揮教的軍歌嗎!”
“一聲霹靂一把劍,預備——唱!”
他用有些嘶啞卻力貫全身的喉嚨,猛地吼道。
沙啞而穿透力極強的第一句,像一記驚雷砸碎了沉默!
刹那間,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
“一聲霹靂一把劍,一群猛虎鋼七團!”
“鋼鐵意誌鋼鐵漢,鐵血衛國保家園!”
“殺聲嚇破敵人膽,百戰百勝美名傳!”
“攻必克守必堅,踏敵屍骨唱凱旋!”
刹那間,所有相互攙扶著的鋼七團傷兵,用儘全身力氣,放聲咆哮道。
喊完一遍,繼續重複,循環不止,如同鋼七團為國家不知疲倦的大戰一樣。
這歌聲,不是輕柔的頌歌,而是浴血拚殺後的咆哮!
是鋼鐵意誌的呐喊!
嘶啞、粗糲、甚至有些跑調,卻蘊含著無堅不摧的力量和視死如歸的決絕!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打在每個人的心房上!
他們破爛染血的軍裝,他們纏著繃帶的殘缺身軀,成了這首歌最震撼人心的注腳!
歌聲一起,那如同實質的鐵血之氣和必勝的信念瞬間衝散了沉重的心疼,點燃了在場所有人心中的熱血。
震撼!
感動!
敬佩!
無數複雜的情緒在人群中瘋狂蔓延!
先是零星的低吼應和起來,接著人群如同被點燃的乾柴,猛地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呐喊與掌聲!
“鋼七團!好樣的!”
“都是鐵打的漢子!”
工人代表們握緊拳頭,激動地高喊道。
“殺聲嚇破敵人膽,百戰百勝美名傳!”
熱血學生們聞言,忍不住跟著一遍遍的高喊。
“畢業之後,我一定要加入鋼七團,哪怕當個兵我都願意!!!”
軍校學員馬帥看著眼前震撼的一幕,在心中暗下決心道。
“壯哉!鋼七團!”
“壯哉!伍萬裡!”
孟老先生扶了扶眼鏡,激動的說道。
薩鎮冰早已淚流滿麵,他不再看那巨艦,而是對著這群吼著軍歌的傷兵,莊重地行了一個無比標準的軍禮!
很快,無數群眾加入了合唱和呐喊的洪流。
“殺聲嚇破敵人膽!”
“百戰百勝美名傳!”
“攻必克!守必堅!”
“踏敵屍骨唱凱旋!”
傷員們吼出的是軍歌,更是他們的戰鬥宣言。
群眾們吼出的是應和,更是發自心底的讚歎與民族自豪感的徹底沸騰!
整個天港再次沸騰了!
歡呼聲、掌聲、軍歌聲、口號聲彙聚成一片震撼天地的聲浪,比剛才迎接巨艦時更加澎湃激昂,更加真摯動人!
“立即報告京城!”
“艦隊帶著航母和戰列艦……回來了!”
“鋼七團的一些英雄們,也回來了!”
王秘書長看著這一幕,深吸一口氣,壓下澎湃的心潮說道。
這簡短的話語,濃縮了萬千波濤,即將通過電波震撼京城,震撼寰宇!
“王秘書長,這些鋼七團的戰士們如何安置?”
一名乾事問道。
“最近不是新成立了個第七軍工廠嗎?”
“正好他們都是鋼七團的人,讓他們治療完後都安排進去繼續為國效力吧。”
“鋼七團的任何一個兵身上都是有戰功的,依據軍功大小定合適的位置。”
王秘書長說道。
“鋼七團的功勞那可太大了,光記集體功都不得了!”
“正常按軍功安置的話,那個伍四一得當第七軍工分廠的廠長了!”
“那個廠可是新援助的米格戰機生產線的廠,這會不會……”
那名乾事微微一愣。
“米格戰機生產線怎麼了?”
“等伍萬裡同誌帶領鋼七團配合友軍全殲美陸軍一師後,這個生產線就成無償援助了。”
“誰的功勞?”
“還不是鋼七團的頭功!”
“好好安置這些有功的同誌怎麼了?”
“你呀……以後機靈點!”
“去安排和通電吧,全國的群眾得知此事,必將沸騰!”
王秘書長聞言,拍了拍那名乾事的肩膀說道。
“是!”
那名乾事聞言,當即應下道。
很快,消息通過電台發到了京城乃至全國!
京城以及各地報紙紛紛加急趕印報紙,要將這一喜訊告知群眾。
………………………………
京城,胡同內
“號外!號外!驚天大捷!!”
“賣報賣報!鋼七團仁川大破美軍!奪下萬噸巨艦!”
“伍萬裡率軍再次解放仁川,拿下美國人的航空母艦和日本人簽字那艘‘密蘇裡’戰列艦!”
“軍艦歸國,最新照片已印於報紙頭版!”
“號外!快看號外!!”
一個瘦小的報童,胳膊下夾著厚厚一摞還散發著油墨清香的報紙,沿著東四牌樓的石板路飛奔。
他稚嫩的嗓音因激動而帶著破音,卻無比清晰地穿透了清晨的寧靜。
這消息如同霹靂,炸醒了整個京城!
“啥?奪啥?”
早起遛彎的老者猛地停住腳步,渾濁的眼睛瞪得溜圓。
“鋼七團?仁川?航母?!”
拉黃包車的車夫猛地停下,難以置信地側耳細聽。
“又是伍萬裡同誌?”
“你再說一遍?奪了啥艦?”
早點鋪子的老板連滾燙的油條都顧不上撈了,扒著窗戶探出頭說道。
瞬間,仿佛有無形的線拉扯著人群向報童湧去。
“給我一份!”
“給我留一張!”
“小兄弟,錢不用找了,快給我!”
人們爭相伸出激動顫抖的手,爭搶著購買報紙。
報紙一眨眼功夫就被搶購一空,沒買到的急得直跺腳,催促著報童快去取報。
一個身著長衫、像是賬房先生模樣的中年男子,幾乎是搶購了最後一份報紙。
他攥著這份薄薄的“號外”,仿佛握著滾燙的烙鐵,三步並作兩步,一頭紮進了路邊一家招牌油亮的“裕泰茶館”。
茶館裡,茶香與閒談交織,原本是清晨的慢調子。
中年男子的闖入和他臉上那種難以置信混雜著狂喜的表情,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各位!驚天動地的大事!”
“天大的喜訊啊!”
“咱們誌願軍在朝鮮仁川……打了一個神仙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