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海月拿著手機,隻是虛應故事地應了一聲。
凜音被她打敗似地歎了一口大氣,就像是麵對不聽話女兒的母親。
“彆隻是應和我,拿出點實際行動來。”
口吻也和說教女兒的母親一樣。
“我在……看視頻……”
凜音不由分說,從水母少女的手中搶走手機。
“明天再看也不遲,好了,快去睡覺。”
“嗚。”
◇
才走出咖啡店幾步,真澄便領教到夜風有多冷,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青梅少女。
“千愛怎麼樣?會不會很冷?”
“還好。”
千愛吸了吸鼻子說。
“在我麵前也要逞強嗎?”
真澄無奈,解開大衣的扣子。
千愛以為他要把衣服脫下來披給自己,正要擺手拒絕,下一刻真澄忽然靠近,用大衣將青梅少女裹了進去。
“咦?”
原本包裹體表的寒意被溫暖取代,青梅少女詫異地抬起頭,就看見近在眼前的竹馬的臉。
“真澄哥?”
千愛聲音發顫,臉頰泛起紅暈。
真澄看穿了她的害羞,微微一笑:
“我們是戀人吧?像這樣靠在一起取暖很正常吧?”
“嗯。”
千愛先是羞澀地點了一下頭,緊接著吞吞吐吐地說道:
“要是……被人看到……我們在一起這樣,感覺有點……”
“都這個時候了,不會有人啦,又不是在東京。”
真澄表現得不甚在意。
對東京大阪以外的大部分城市來說,晚上八九點鐘,商店街早就已經關門,街上行人也寥寥無幾。
“哦。”
千愛把臉埋進豎起的領子裡,聲音越來越微弱。
“話說回來,真澄哥,你要帶我去哪裡?”
“去哪裡呢?”
“是我在問真澄哥啦。”
千愛不滿地抬起頭。
“抱歉抱歉,其實我也沒想好。”
“誒。”
千愛傻眼。
“硬要說的話,隻是想暫時逃避一下工作,和千愛兩個人一起出來散散步,聊聊天而已。”
千愛對這個答案頗有微詞。
“我難道是真澄哥打發無聊時間的對象嘛。”
“我沒這麼想啦,還有就是,關於昨晚的事。”
“昨晚?”
“雖然千愛回答我「全部都說出來了」,但總感覺還有所隱瞞的樣子。”
“……”
千愛突然停下腳步,深深歎了一口氣。
“真是的,真澄哥有時候明明那麼遲鈍,為什麼偏偏在這種地方特彆敏銳。”
“直覺而已。”
真澄也學著她停下腳步,淡淡地回答。
“男生的直覺也很準嗎?”
“誰知道呢。”
真澄聳聳肩說道。
“不過,我想至少現在,千愛應該很清楚才對。”
“……”
沉默倏地造訪,千愛又開始重新往前走,真澄連忙跟上去,兩人依舊裹在同一件大衣裡取暖。
高大的朱紅色鳥居屹立在漆黑的夜色中,旁邊是神社所屬的小型投幣式停車場。
白線等距畫在地麵上,個位數的車位上一輛車也沒停,小型的電子告示牌散發出廉價的光芒。
在空無一物的夜裡,隻有它靜靜守望著經過的兩人。
“不能和我說嗎?”
“也不是這樣。”
千愛的回答顯得心不在焉,虛有其表。
也許是因為自己還在焦慮著。
“如果千愛還是在困擾那個問題,我的答案始終都是那一個哦。”
“嗯。”
“就像我說的,感情不是什麼必須等價交換的有形之物,而且我也很喜歡千愛為咖啡店做的製服哦。”
“嗯。”
平時總會習慣性地改變不同的回應方式,但現在千愛連那種精力都沒有了。
製服……
沒錯。
這是真澄哥回到神戶後,自己藉此拉近關係,即便在咖啡店之外,也能與真澄哥維係連結的存在。
搖顫的那顆少女心充滿了不安,少許的罪惡感,以及不適。
“千愛有設計服裝的天分,也在這條路上堅定不移地努力著……”
“——呐,真澄哥。”
“嗯?”
千愛將真澄的話打斷。
“真澄哥,你剛才說,喜歡我設計的製服對吧?”
千愛顫抖著瞳孔問道。
她想,自己一定是在尋求某種安心感。
就像落入水中的人,拚命抓緊最後一根稻草,將找尋理由的話語吐露而出。
“為什麼……是我呢?”
千愛想聽到真澄說,不僅僅是因為她們是青梅竹馬。
想聽到更加確切,除自己以外,再無他選的理由。
千愛希望真澄這麼說。
如果沒有確切的理由,她一定會在這片自我否定的海中沉溺。
“你問為什麼……”
真澄顯得有些困惑,微微眯起眼,思索著答案。
“我不是說了嗎,我喜歡千愛,也喜歡千愛的製服。”
千愛囁嚅唇瓣,輕聲呢喃。
“隻有,喜歡嗎?”
無法接受。
因為這單純出於真澄哥自己的喜好,僅僅是個人理由。
隻憑這點就肯定自己,她還沒有天真到那種地步。
就像真澄哥回到神戶的第二天——
◇
“凜音真的是美人啊,而且個性那麼要強,頭腦也很好。”
“這點不重要吧。”真澄扶額。
“不重要嗎?你們男生不都是視覺生物嗎?雖然女生也是。”
千愛雙手撐著下巴,露出一副既憧憬又糾結的表情。
“要是我也能像凜音那樣漂亮就好了,我不是很喜歡自己的臉,如果我是那種程度的美人的話,一定就有勇氣去向喜歡的人告白了。”
“千愛也很漂亮啊。”
“謝謝,要是真澄哥說這句話的時候,能再有點感情色彩就好了。”
“我說真的,應該不止我一個人像這樣誇過你吧?”
“是有被女性朋友誇過可愛,但那種不做數啦。”
千愛嘟著粉唇,表情有點鬨彆扭。
“為什麼?”
“因為女孩子就是這樣啊,無論怎麼樣,都會說好可愛,好厲害什麼的,要是相信這樣的話,那你就太天真了。”
◇
所以,戀人也是一樣的吧。
中國有著「情人眼裡出西施」的說法。
如果失去了這份愛,那麼自己頃刻就會變得毫不起眼,千愛不想這樣。
“那——”
於是,千愛脫口而出這句話。
她明白,這種問題最好不要問。
因為問了隻會強行讓真澄陷入艱難的選擇中,是一個非常自私的問題。
可她還是開口了。
“——包括千歲姐在內,我們六個人裡,真澄哥,更喜歡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