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托婭聽著耳邊那些陌生的語言,看著周圍那些或好奇、或憎恨、或幸災樂禍的臉龐。她依舊有些不敢相信。
三天前,刑部官員那番話,如同一場噩夢,日夜纏繞著她。
她不怕死。
但她怕那種屈辱的死法。
她甚至在天牢裡,還抱著一絲僥幸,認為那隻是大奉皇帝為了逼她屈服的恐嚇之言。
直到囚車緩緩駛入菜市口,直到她看到了那高高搭起的、灑滿黃土的行刑台,直到她聞到了空氣中那股獨屬於法場的肅殺與血腥之氣。
她才算是徹底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目光,下意識地穿過攢動的人群,望向了不遠處搭建起來的坐台。
那裡,坐著幾個人。
為首的,正是身著龍袍的大奉皇帝,任天鼎。他的身邊,是太子任澤鵬。
而在皇帝的另一側,一個身著威國公朝服的年輕人,正端著茶杯,神情淡漠地看著下方的一切。
正是林塵。
四目相對。
隔著遙遠的距離,隔著喧囂的人群,水月托婭仿佛能清晰地感受到,林塵那平靜如深淵的目光背後,所隱藏的絕對的冰冷與漠然。
她的心,徹底沉入了穀底。
“嘖嘖嘖,塵哥,你看那娘們,死到臨頭了,還擱那兒瞪你呢。”
朱能在旁邊一邊剝著花生,一邊興致勃勃地說道,“不過說真的,長得是真不賴。就這麼砍了,還真有點可惜了。”
陳英皺了皺眉,沉聲道:“朱能,休得胡言。此女乃烏丸可汗,手上沾滿了我們大奉將士的鮮血,死一萬次都不足惜。”
“我也就是說說嘛。”朱能撇了撇嘴。
太子任澤鵬看著下方那黑壓壓的人群,和囚車裡那些麵如死灰的烏丸貴族,有些感慨地說道:“今日之後,烏丸國,便算是徹底煙消雲散了。林師,你此一戰,當真是為我大奉,立下了不世之功。”
任天鼎沒有說話,隻是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他看著下方那山呼海嘯般的民意,眼中露出一絲滿意的神色。
民心可用。
這一場公開的處刑,不僅是為了震懾草原,更是為了向大奉內部,宣告一場改革的開始。他要讓所有人都看到,軍功,能帶來何等的榮耀;而叛逆,又將迎來何等淒慘的下場。
林塵的目光,始終落在水月托婭的身上,他的神情,平靜得像是在看一出與自己毫不相乾的戲劇。
“午時三刻,快到了。”他淡淡地說道。
囚車終於停在了行刑台下。
凶神惡煞的獄卒們,打開了囚車,將那些烏丸貴族們,粗暴地拖拽了下來,押上行刑台。
“跪下!”
獄卒們大聲嗬斥著,用腳猛踹他們的腿彎。
大部分貴族,早已被嚇得魂飛魄散,雙腿一軟,便跪倒在地,痛哭流涕。但也有幾個硬氣的,昂著頭,嘴裡用烏丸話咒罵著什麼。
水月托婭是最後一個被押上來的。
她沒有反抗,隻是每一步,都走得異常沉重。
當她被押到行刑台中央時,她才終於徹底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幾十名赤著上身、肌肉虯結的劊子手,正將一口口烈酒,噴灑在他們手中那寒光閃閃的鬼頭刀上。
死亡的氣息,是如此的真切,如此的濃烈。
監斬官走到台前,拿起一道令簽,看了一眼天色,正準備扔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