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哇——”
一名年輕的士子,剛踏出大門,看了一眼外麵湛藍的天空,便再也忍不住,當場嚎啕大哭起來。他一邊哭,一邊用拳頭捶打著自己的胸膛,聲音嘶啞地喊著:“完了……全完了!一年的苦讀……一年的心血……全完了啊!”
他的策論,寫偏了題。在考場的最後半天,他才幡然醒悟,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這種明知失敗,卻無力回天的絕望,足以摧垮任何一個讀書人的心防。
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另一群人。
他們雖然同樣麵帶疲憊,但眼神中,卻閃爍著一種名為“躊躇滿誌”的光芒。他們三五成群,高談闊論,聲音中充滿了壓抑不住的興奮。
“哈哈!今年的題目,看似偏頗,實則萬變不離其宗!隻要通讀經義,對曆朝得失了然於胸,下筆便有如神助!”
“正是!我拿到題目時,便知此科,我必中無疑!張兄,李兄,待放榜之後,我等定要在聚仙樓,大擺宴席,不醉不歸!”
幾家歡喜,幾家愁。
更多的考生,則是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考籃,彙入人流,快步離開這個讓他們既愛又恨的地方,回到各自下榻的客棧,在忐忑與煎熬中,等待著命運的最終審判。
人群之中,國子監和京師大學堂這兩撥涇渭分明的隊伍,自然成了所有人關注的焦點。
國子監的監生們,在一眾博士的簇擁下,昂首挺胸地走了出來。他們大多麵帶得色,神情倨傲。
為首的那名監生,看到不遠處同樣列隊走出的大學堂學子,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冷笑。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對著身邊的同伴說道:“哼,某些靠著‘奇技淫巧’,妄圖一步登天的旁門左道,恐怕此刻,都傻眼了吧?聖人文章,豈是爾等投機取巧之輩,所能窺探的?”
他身後的監生們,立刻發出一陣哄笑。
“就是!我聽說,他們還學什麼物理、化學?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那等粗鄙的匠人之術,也配與聖賢經典相提並論?”
“等著看吧!此次放榜,定要讓他們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學問!什麼才是科舉正途!”
尖酸刻薄的冷嘲熱諷,毫不掩飾地傳了過來。
然而,京師大學堂的學子們,卻對此置若罔聞。他們依舊保持著那如同軍隊般的隊列,在林塵派來的助教的帶領下,沉默地穿過人群。他們的臉上,沒有狂喜,也沒有沮喪,隻有一種大戰之後的平靜。
這種無視,比任何反駁,都更讓國子監的監生們,感到惱火。仿佛一拳,重重地打在了棉花上。
截然不同的心態,在考試結束之後,展現得淋漓儘致。
國子監祭酒鄭玄年,在京師最有名的酒樓——聚仙樓,大排筵宴,款待他那些“凱旋”的得意門生。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鄭玄年紅光滿麵,舉起酒杯,誌得意滿地說道:“諸生,此次春闈,老夫甚是欣慰!考題老夫已經看過了,中正平和,儘在經義之中,並無半點刁難之處。對於爾等而言,當如探囊取物!”
一名世家出身的監生,立刻起身,恭維道:“皆賴祭酒大人,教導有方!學生在考場之上,見到題目,心中便有了底。尤其是那篇‘君子不器’的策論,簡直就是為我等量身定做!學生洋洋灑灑,寫了三千餘言,自覺頗有見地,此次金榜題名,當不在話下!”
“哈哈哈,”鄭玄年撫須大笑,“好!王生有此自信,不枉老夫對你的一片栽培!此次春闈,我等不但要中,還要大中!要讓陛下,讓滿朝文武,讓天下所有讀書人都看看!誰,才是大奉文壇的正統!那威國公的大學堂,不過是嘩眾取寵的跳梁小醜罷了!”
“祭酒大人說的是!”
一時間,酒樓之內,阿諛奉承之聲,不絕於耳。他們仿佛已經提前看到了放榜之日,國子監獨占鼇頭的輝煌景象。
而此刻的京師大學堂,卻又是另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