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屋內時,他一襲黑金衣袍,已坐在案前。
桌上菜肴精致,筍煨火腿、辣燉羊肉、菌菇雞湯並幾樣時蔬,與營中夥食天差地彆。
蕭賀夜抬眸看她一眼,語氣依舊平淡:“坐。”
許靖央依言落座,目光掃過菜式,卻未動筷。
她頓了頓,說:“將士們尚在用飯,粗糧鹹菜,不及此間百分。”
蕭賀夜執壺為她斟了半杯熱茶,聲音低沉:“這是為你備的,前次攻城勞心勞力,想讓你補一補。”
“放心吃,這些食物,走的是本王的私賬,沒有動用軍資。”
見她仍不舉箸,他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無奈,轉頭向侍立在旁的白鶴。
“去,宰二十隻羊,分送三軍犒賞,就說是許大將軍的意思。”
白鶴領命而去。
許靖央這才執起竹筷,神色如常地夾了一片筍,送入口中。
蕭賀夜注視她片刻,唇角微不可見地一揚:
“實在拿你沒辦法。”
語罷也執起銀箸,與她一同用膳。
燭火微微跳動,映得他側臉輪廓愈發清晰冷峻,可那雙總是寒霜覆蓋的眸,此刻卻仿佛融了一層極淡的暖色。
蕭賀夜沒吃多少,便靜靜地看著許靖央,仿佛隻是這樣望著,他也能看好久。
許靖央吃的利落,沒有聲音,吃完後她很快放下碗筷。
“過幾日,末將想引薦一個人見王爺。”
“何人?”
“現在還不方便透露,隻怕中途出紕漏,故而等他到了,末將再請王爺見上一見。”
蕭賀夜昂起眉眼。
許靖央甚少開口說還沒辦成的事,能讓她提前說一聲,想必此人身份敏感。
他遞去帕子,看著她擦唇,淡淡說了聲:“你來定,本王配合你便是。”
兩人用完膳,恰好統籌軍資的官吏來了。
進門後拱手,官吏便說:“這次繳獲:共得糧草一千餘石、戰馬一百餘匹、牛羊近兩百頭,另於城西俘獲北梁副將一名及其親兵七人,現已暫押營中,聽候王爺與大將軍發落。”
蕭賀夜看向許靖央,讓她拿主意。
許靖央便道:“所有繳獲的東西收入軍資內,俘虜暫且關起來,倘若北梁願意來贖,必須以城池交換。”
官吏頷首,表示明白。
他頓了頓又說:“還有一位身份比較特殊的人,不知如何處置,所以得請教大將軍。”
“什麼人?”
“人已帶到主院外,是烏孫國的一位皇子,烏孫國破之後,他一直被北梁囚禁做俘虜,聽說他天生嗅覺極為靈敏,能辨識鐵礦氣息,北梁軍往日行軍常將他帶在身邊,此次他們撤得倉促,不慎將此人遺落在此。”
許靖央和蕭賀夜對視一眼。
她眼底亮起淡淡光芒:“還有這樣的奇人?我去瞧瞧。”
兩人相繼出門。
許靖央踏出房門,寒風卷著碎雪撲麵而來。
院中火把搖曳,映亮了一道跪在雪地裡的身影。
幾名將士正按著他的肩,卻壓不住他那身桀驁的氣息。
他膚色深棕,襯得一雙眉眼愈發漆黑銳利。
紛揚的雪花落在他烏黑發間,更顯出幾分野性。
他的一雙眼瞳透著淡淡的棕黃,此刻正毫不避諱地、直勾勾地望向許靖央。
目光灼灼,仿佛藏著兩簇不滅的火。
許靖央剛走近,一旁的官吏便低聲稟報:“大將軍,就是他,赫連星。”
話音未落,那跪著的赫連星竟猛地掙脫束縛,如同獵豹般驟然前撲!
周圍將士驚呼著要攔,卻見他並未攻擊,隻是倏地俯身跪下。
他緊緊地貼著許靖央的腳邊,以一種近乎虔誠的姿態,溫順地蹭了蹭許靖央沾了雪沫的靴麵與衣擺。
他抬起頭,那雙棕黃色的眼睛在火光下亮得驚人,話語直白而熱切。
“你趕走了北梁人,救了我!你就是我的恩人!從今往後,赫連星就跟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