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將信放下,攏著明黃龍袍大氅,咳嗽幾聲。
暗衛是他的心腹,故而皇帝直言不諱說:“趙曦在信中說,許靖央是西越餘孽宇文疇之女,故而當年才故意放了他一條生路。你說朕該不該信?”
暗衛一怔,揣摩兩下,道:“不得不防。”
皇帝哼的一聲冷笑:“朕可不會上當,神策大將軍正在邊關,為朕殺敵奪城,朕這個時候聽信不實的傳言,像什麼樣子!”
“皇上英明!”暗衛拱手。
誰料,皇帝話音一轉:“不過,是不是傳言,還是得派人去邊關看看才行啊,最近邊關的情形如何?捷報倒是頻頻,不愧是許靖央。”
暗衛說:“神策大將軍威信一日比一日高,連寧王殿下的破虜軍都對她格外信服。”
“她推出的功過冊,讓將士們爭先恐後想要立功,邊關軍也訓練有素,再沒人敢忤逆她了。”
皇帝眼神陰了陰:“哦,按你這麼說,她確實能耐不小。趙曦呢?”
“趙束尉因為之前打敗仗潰逃,被王爺罰去雜營,已經失去了統戰的權力。”
“胡鬨。”皇帝輕輕斥責,又忍不住咳了兩聲,“趙曦在,恰好製衡,夜兒完全偏心,這怎麼使得?”
暗衛沒說話,隻見皇帝走到窗戶邊,推開窗子,看見外麵飄飛的白雪。
他搓著手,呼出一口白霧:“這天兒啊,真是越來越冷了。”
“是啊皇上,您保重龍體。”
“這麼冷的天,神策大將軍為朕衝鋒征戰,朕心甚慰,也不能苦著她,朕決定了,即日起派潘祿海作為掌監太監,替朕送軍資犒勞三軍,順帶,帶道聖旨過去。”
潘祿海是皇帝親手培養的心腹大太監,之前曾作為使臣,出使彆國。
皇上每每吩咐他,都是為了大事,這次也不例外。
暗衛心想,皇上嘴上說著不相信神策大將軍是宇文疇的女兒,實則心裡也有狐疑。
這潘祿海去邊關,恐怕就是要暗中確認此事,尋求確鑿證據的!
*
如許靖央所料,長隨城上下齊封,他們本就城牆加固,如今更是易守難攻。
要是想像渴沙鎮那樣強攻,是定然行不通的。
許靖央同韓豹、雷川還有幾位副將,在蕭賀夜這裡商量對策。
最後蕭賀夜淡淡道:“他們仗著自己後方是要塞,有源源不斷的糧食補給,才敢在這樣的雪天死守孤城,若要破局,我們繞道去堵糧道,切斷前後路,將這部分北梁軍徹底困死在長隨內。”
這不失為一個辦法。
許靖央馬上說:“末將願領兵前往!”
蕭賀夜看她一眼:“這次,本王隨你去,其餘人留守渴沙鎮待命。”
許靖央正想說她帶上五萬精兵就夠,但蕭賀夜已經拍板做了決定。
最近幾天他似乎心情不悅,兩人相見,也隻點頭碰麵。
許靖央沒問什麼原因,大戰當前,顧不得那些了。
事情商議完畢,許靖央和蕭賀夜要儘快出發,故而她得回去收整行裝,再點兵隨行。
韓豹等副將隨著許靖央剛出了蕭賀夜的院子,就看見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捧著大氅等在風雪裡。
赫連星頭發上堆積著白雪,肩膀上也有少許,唯獨那雙眼睛,仍然烏黑炯炯。
“將軍,”赫連星濃眉大眼,笑的愉悅地迎上來,“怕您凍著,我送衣服來,快披著。”
因為許靖央明令禁止,他便不再喊姐姐,而是乖乖地稱呼將軍。
這些天,韓豹他們也聽說了,自家將軍收了個戰俘,還是個烏孫國的皇子。
許靖央當然沒有將自己的目的對外宣揚,隻說看他孔武有力,說話討喜,故而留在身邊。
雷川忍不住粗聲粗氣地說:“大將軍還用得著你送大氅?”
赫連星不回答,隻抬手將大氅蓋在許靖央身上。
許靖央看他一眼:“你先回去吧,我有軍務在身。”
“是,”赫連星說,“那我將床榻暖著去。”
實則不過放幾個暖爐在上頭,卻叫他說的含糊不清,讓人誤會。
雷川瞪大眼睛:“你……”
話沒說完,院子裡忽然傳來蕭賀夜冰冷的聲音。
“神策,你進來,本王方才有事情沒交代完。”
許靖央回頭看去,蕭賀夜負手站在廊下,薄眸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