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說許靖央隻帶著幾個人,就敢來劫糧草的時候,蒲原第一時間派兵追擊。
然而,派出去將近百人的精兵,回來時隻剩下兩人,他們身上血痕累累。
“將軍……神策,神策跑了……”將士倒在地上,終是斷了氣。
蒲原怒目圓瞪,長嘯一聲,便將身邊桌子上的竹簡全都揮去地上。
“傳副將李舒過來!”
李副將就等在營帳外,聽見裡麵的呼喝,馬上硬著頭皮進來。
他跪地作揖:“將軍,末將……”
不等李副將說完,蒲原大步衝過去,鐵拳狠狠揪住李副將的衣領,直接將他提了起來。
蒲原眼底燃燒著怒火。
“你這個蠢材!中計了!”
“將軍……末將何錯之有?神策來搶奪糧草,若是被她帶走,那麼她又能讓她和她手下的人苟延殘喘一陣,末將鋌而走險,也是為了奪她性命!”
蒲原被氣急,連罵三聲:“蠢!蠢!蠢啊!”
他目眥欲裂:“你難道不知長隨地勢特殊,陸路轉運艱難?之所以冒險走冰麵,就因為這是最快唯一的補給線!你現在砸穿了冰麵,斷的是我們自己的命!”
李舒掙紮著道:“將軍未免太過憂慮!城中糧倉已滿,足以支撐兩月有餘!屆時天寒地凍,冰層隻會更厚,何愁不能修複?”
蒲原猛地將他摜在地上,一腳踹翻案幾。
“蠢貨!你隻看見糧倉滿溢,可曾看見營中傷兵?可曾算過藥材還能支撐幾日?可曾問過箭矢還剩多少?糧草能撐兩月,但藥材十日之內就要見底!冰麵一破,後續物資如何送達?難道要等敵人圍城時,讓弟兄們空著手去擋雲梯衝車嗎!”
他越說越怒,雙指指向城外方向:“那許靖央是什麼人?她會為了一點糧食冒死來襲?”
“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她今日分明是算準了你的莽撞,故意誘你毀冰斷糧!你親手葬送了我們的補給線,還自以為立功?”
李舒臉色終於白了,嘴唇哆嗦著:“末將,末將以為……”
“你以為?”蒲原厲聲打斷,“戰時最忌‘你以為’!為將者不觀全局,隻顧眼前,與盲人何異!今日若放任糧車被奪,不過損數日之糧,可現在冰層崩裂,整個冬季的補給都要受阻!你這蠢材,簡直是北梁的罪人!”
帳內一時死寂,隻餘蒲原粗重的喘息聲。
李舒癱跪在地,麵如死灰,再不敢辯駁半句。
蒲原望著跪地顫抖的副將,忽然感到一陣徹骨寒意。
敵人狡猾如狐固然可怕,但麾下將領愚蠢短視,才是真正致命的一刀。
蒲原閉了閉眼,胸膛劇烈起伏。
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冰冷的決絕。
他緩緩抽出腰間佩刀,寒光在帳內一閃。
李舒驚恐地抬頭,還未來得及求饒,刀鋒已淩厲劃過他的脖頸間。
鮮血噴濺,李舒瞪大眼睛,喉間發出細碎的聲音,隨後重重倒地。
帳內死寂,唯有血滴落地的聲音。
蒲原垂眸看著李舒尚未合眼的屍身,刀尖猶在滴血。
“這場仗若敗了,必須有人頂罪,”他聲音低沉得可怕,“你的愚蠢,你的急功焦躁……就是最好的交代。”
他收刀入鞘,轉身不再看那具屍體。
“拖出去!”他對帳外親兵令道,聲音裡聽不出一絲波瀾,“傳令各營,副將李舒貿然出擊,損兵折將,更毀我糧道,已依軍法處置。”
親兵低頭應諾,迅速將屍身拖走,留下地上一道暗紅的血痕。
蒲原獨立帳中,望著搖曳的燭火。
殺將祭旗是不得已之舉,但軍心必須穩住。
他重新走到沙盤跟前,深吸一口氣,目光如鷹隼盯著“許”字旗標的位置。
“神策……本將小看你了,果真兵道奇詭,你給本將等著!”
寒風呼嘯,在九兒等幾名將士的掩護下,許靖央帶著蕭賀夜撤至一處隱蔽山洞。
此處是他們之前早就勘探好的地方,處在避風的位置,且在大雪茫茫中的山體內,比較好隱藏身形。
洞內雖陰冷,但總算擋住了刺骨夜風。
“九兒,”許靖央低聲吩咐,“你帶兩人速回村落,傳我軍令,讓精兵營立刻動身前來。”
目的已經達到,破了他們的冰層,斷了糧草的補給。
許靖央要趁熱打鐵,攻其不備。
多察已經悄然安全離去,許靖央如今隻專心等著攻打長隨,不必強攻,而是以消耗其物資為主。
“是!”九兒領命,立刻帶著兩名精兵悄無聲息地沒入夜色。
洞內隻剩許靖央和蕭賀夜,還有另外四名精兵相護。
篝火劈啪作響,映照著蕭賀夜蒼白的側臉。
他靠坐在山壁旁,閉目不語,似在休憩。
許靖央處理完肩臂的擦傷,抬頭見他依舊一動不動,心下微覺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