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目光沉沉落在許靖央身上。
最初的驚愕過後,是銳利如鷹隼的審視。
許靖央此舉,明麵上是維護天家顏麵,實則何嘗不是一種精準的滅口?
她抓住了最佳時機,以維護皇家尊嚴之名,行阻斷真相之實,讓人抓不住任何錯處,反而要讚她一句果決忠君。
想通此節,一股森冷的寒意自皇帝心底升起。
許靖央絕不是宇文疇的女兒,皇帝心裡很清楚。
可,宇文疇出現的時機如此巧妙,許靖央絕不是無辜的。
皇帝本想借此局中傷長公主,廢了許靖央手裡的兵權,卻不料,竟讓許靖央全身而退。
他深吸一口氣。
許靖央……必須得處置,這麼有魄力和決斷的人,一定是懸在他頭頂的一把劍!
隻是此刻發作,以何罪名?
誅殺辱及皇室的敵國餘孽,不僅無過,反而有功。
她剛剛立下大功,在軍中如日中天,若無確鑿證據便動她,勢必引發朝局動蕩。
這口氣,他不得不暫時咽下。
片刻的死寂後,皇帝的聲音響起,聽不出喜怒:“昭武王,你何罪之有?”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地上宇文疇的屍身,最終又落回許靖央身上,語氣加重。
“此人狂悖,侮辱皇姐,死不足惜!你做得對。”
許靖央重新看向長公主:“現在,長公主還覺得臣是宇文疇的骨肉嗎?”
長公主緩緩抬起眼簾,強行平複情緒的她,眼眶仍紅,死死地扶著身後張嬤嬤的手,才沒能倒下。
此際,她看著許靖央的眼神,除了複雜,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許靖央……”長公主聲音有些沙啞,停頓好一會,才不甘願地道,“本宮錯怪你了。”
許靖央看向早已抖成篩子的薛姓夫婦:“那他們……”
“馬上處死!”長公主聲音控製不住的尖銳,“他們定是被人收買故意構陷。”
那薛姓夫婦愣了愣,旋即哭喪著臉哀嚎:“皇上、長公主饒命啊!是有人安排我們這麼說,草民不知其中內情啊!”
蕭賀夜嗬斥:“不知內情,就敢禦前撒謊,欺上瞞下,當誅!”
皇帝已經疲倦了,今日鬨到最後,丟臉的是天家。
他擺擺手,懶得廢話:“拖下去,五馬分屍,往後誰再妄議昭武王的身世,朕第一個饒不了他。”
輕而易舉地便定了生死。
許靖央拱手:“謝皇上賜臣清白。”
長公主強撐著天家威儀,重新直起身子。
“許靖央,即便今日之事暫且作罷,你也並非全然無錯,你自幼不得父母疼愛,難道……就從未思量過其中緣由?不然,本宮也不會誤會。”
許靖央迎上她的目光,神色平靜如深潭。
“長公主多慮了,臣,從不需要思量這些。”
她語調平穩:“家人是否疼愛,並不重要,三軍將士信服臣,萬千百姓敬仰臣,功臣碑上有臣的一筆姓名,百年千年後世記得臣!”
長公主渾身一震。
看來,家人不是許靖央的弱點,竟傷不到她分毫。
皇帝這時終於開口:“皇姐,你這次讓朕很失望,輕信讒言,險些讓忠臣寒心,若滿朝文武都因出身遭疑,以後還有誰敢為朝廷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