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皇後抬起手,輕輕地覆在了許靖央的臉頰邊。
她的身上帶著苦澀的藥香,手掌溫暖,像母親的感覺。
許靖央怔了怔。
皇後眼睛微紅,語氣雖還生硬,可說出口的話,卻明顯是軟了心腸。
“本宮上次用力打了你那下,要是寶惠在,不知該鬨成什麼樣子,她素來與你關係最好……昭武,還疼嗎?”
許靖央搖了搖頭:“是臣請娘娘配合計劃,打得越狠,越是逼真。”
“你這孩子,對自己一貫心狠。”皇後看著許靖央,有些走神地喃喃,“真好啊,昭武,你已經入了太廟,從此以後留名青史,後世都會記得你,可寶惠該怎麼辦呢,皇上現在對她已絕口不提了……”
聽到這裡,許靖央張了張唇,要說出口的話,不知為什麼,變作眼中氤氳的紅痕。
在戰場上受了傷沒掉過眼淚,前世被家人聯手害死時沒掉過眼淚。
而此刻,一滴熱淚順著許靖央的眼中滴落,掉在皇後手背上,皇後好似被燙了一下,回過神抬眼看向她。
許靖央聲音帶著濃濃的寒意:“皇後娘娘,靖央願用性命起誓,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就不會放棄尋找,而那些害了寶惠的人,我不會放過他們。”
皇後聽罷,她的嘴唇先是用力一抿,試圖將那翻湧而上的悲慟壓回去,唇角卻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緊接著,一聲極力壓抑的嗚咽終究是從口中溢出。
皇後猛地抬手捂住了嘴,彆開頭去,大口大口地抽泣起來。
淚水瞬間決堤,順著她蒼白的手指縫隙洶湧而出,滾燙地滴落在華貴的衣襟上。
那不是皇後在哭,那是一個失去了心愛骨肉的母親,在漫長的等待與無望的尋覓後,終於聽到了有人與她同仇敵愾。
那緊繃的心弦驟然斷裂,所有偽裝出的堅強都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皇後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壓低的嗚咽聲細碎。
真好,除了她和平王,還有人記得寶惠,願意為她報仇!
這些時日,就連皇後的親哥哥陸國舅,看見皇後跟皇帝關係緊張,甚至來勸她算了。
讓她忍得一時,一切等到平王登基了再說。
可是她該怎麼忍?還要她怎麼忍?
她就是因為總勸自己忍忍便罷了,才會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這皇後之位,看似尊榮,實則是座孤島。
身後是家族,步步要她周全,身前是君王,時時要她順遂。
一旦有了什麼事,家族遞來的是一個“忍”字,皇帝賜下的是一個“讓”字。
她被架在這九五之尊與鐘鳴鼎食之間,動輒得咎。
原來這母儀天下,不過是這深宮裡最身不由己的一枚棋子。
皇後隻是沒有想到,自己的痛苦,會被許靖央這樣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女子來分擔和體諒。
許靖央見皇後哭的麵色發紅,呼吸急促,連忙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皇後娘娘,鳳體為重!”她勸道。
大宮女趕忙服侍皇後喝了點茶水,漸漸地,皇後才緩和過來。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情緒,眼睛已紅腫不堪。
皇後抬手,示意大宮女退下。
之後,她看著許靖央,聲音帶著哭後的嗡噥沙啞。
“靖央,”皇後冷靜地喚她,“本宮還要你承諾本宮一件事。”
“娘娘請說。”
皇後忽然起身,毫無預兆地跪下來。
許靖央一驚,急忙也跟著跪下。
“娘娘?您這是乾什麼!”
她想攙扶皇後起身,卻被皇後死死地抓住雙手。
“靖央,答應我,離信兒遠些!不要與他在一起,更不要嫁給他……這是本宮唯一所求了。”
許靖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