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慢著。”一道清潤平和的嗓音,忽然從院門方向傳來。
百裡夫人立即按住辛夷的手,幾人透過縫隙朝正院裡看去。
隻見院門外,火把跳躍的光芒邊緣,靜靜立著一道身影。
來人穿著一身青玉色的常服,衣料在火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愈發襯得他身形挺拔清瘦,麵容溫淡。
他眉眼疏朗,膚色帶著幾分久病般的蒼白,但那雙眸子卻平靜深邃。
他就那樣站在那裡,身後隻跟著兩名低眉順眼的侍衛,與周遭的肅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許靖姿怔了怔。
竟是景王。
夜風拂過他寬大的衣袖,帶來一絲藥草的清苦氣息。
他的出現,太過突兀。
確實,一個沒有實權的皇子,又體弱多病,今夜宮變時已是深夜,不少大臣仍在夢鄉中不知消息,景王卻及時來到了威國公府。
這不得不令人懷疑。
長公主目光銳利如刀,看著景王,語氣帶著驚疑與不悅:“你來做什麼?”
景王迎著長公主審視的目光,行了一禮,動作從容不迫。
“見過姑姑。”他語氣依舊平和,仿佛沒有察覺到現場劍拔弩張的氣氛,“侄兒方才在城外,偶遇了昭武王。”
此言一出,按在地上的許家眾人也都驚愕地抬起頭。
長公主擰眉。
許靖央當然在城外,因為,她肯定是通知破虜軍進城營救寧王去了!
她厲聲質問:“偶遇?大半夜的,你怎麼會跟她在城外偶遇?”
景王臉上並無半分慌亂,他抬眼看向長公主,目光清澈坦然。
“姑姑忘了麼?兩日之前,侄兒已將您吩咐描摹的那幅《蓮座觀音像》送至護國寺,請高僧開光。”
“寺中開光繁瑣,需連續焚香誦經三日,侄兒便暫住寺中齋戒,直至今夜法事圓滿,方才下山回城。”
他頓了頓,繼續道:“下山途中,恰見昭武王的馬車壞在了山道旁,車輪深陷,無法前行。”
“她見是侄兒,便托我回城後,務必來威國公府傳個話,請府上派些人手和車駕前去接應。”
長公主聞言,麵色微微一僵。
經景王這麼一提醒,她才隱約想起,確實有這麼一樁事。
前些日子,這病秧子不知為何突然求見皇帝。
她為了打發他,免得他察覺宮中異樣,便隨口找了個由頭,將自己頗為喜愛的一幅觀音像摹本交給他,讓他去護國寺“誠心”供奉幾日,摹本需在佛前受足香火才算圓滿。
本以為這等瑣事,他這等身份未必會親自去,沒想到……
他竟然真的去了,還在寺裡住了兩三日?
她仔細打量著景王,見他神色坦然,眼神平靜,身上似乎還帶著若有似無的檀香氣,倒不似作偽。
這讓她心中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就算如此,”長公主強行壓下心中的疑慮,語氣依舊冰冷,“許靖央身為朝廷重將,深夜不在城中,跑去城外做什麼?這又該如何解釋!”
景王聞言,卻微微露出了些許訝異的神色。
他溫聲道:“昭武王去何處,侄兒本不該過問,不過……我以為姑姑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