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兒,朕累了,你替朕去監督賜死廢太子一事,不可有誤,必要親眼盯著他死!”
皇帝似乎想到什麼,再次叮囑:“等半個時辰再走,確定他死透了,不許任何人搭救。”
蕭賀夜微微一頓:“是。”
許靖央心頭閃過一絲狐疑。
鴆酒賜死,劇毒無比,哪有再活過來的機會?
皇帝在防什麼?
殿門關閉,平王走到許靖央麵前:“本王還要安頓其他事宜,先走了。”
許靖央回過神,拱手:“末將也正要告退。”
就在這時,蕭賀夜自身後道:“昭武王,你同本王一起去一趟囚牢。”
平王剛要走,聞言,步子停下來,森森回頭。
“怎麼,做這種事,二哥還怕黑?需要人陪著?那本王陪著你,好不好啊?”
蕭賀夜神情冷冽:“與你無關,你若得空,不如去好好查查,自己的人當中,有多少跟東宮有牽扯。”
這句話,已經不是暗示了。
平王臉色一變,仿佛明白了什麼,立即轉身離去。
蕭賀夜看向許靖央時,淩厲的神色才緩和些許。
“陪本王走到囚牢,你再離開,有幾句話,本王想問你,我們邊走邊說。”
“好。”許靖央頷首。
夜色深沉,宮道漫長。
月光如練,清冷地鋪灑在朱紅宮牆與青石路麵上,映出兩道並肩而行的身影。
他們身後,幾個小太監端著鴆酒托盤,垂首遠遠地跟著。
廊下的宮燈在夜風中輕輕搖曳,光芒與皎潔的月光交織,明明滅滅。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隻有腳步聲在寂靜的宮道回響。
蕭賀夜抬起頭,望向天際那輪孤冷的圓月。
“本王殺過很多人,”他開口,頭一次顯得感慨,“沙場敵將,朝中政敵,叛徒內奸……但從沒有一次,是殺自己的血親。”
他微微側首,目光落在許靖央被月光浸染的側臉上:“許靖央,本王想知道,對曾經親近之人下手時,會不會有那麼一瞬間的心軟?”
許靖央腳步未停,目光平視著前方被宮燈和月色照亮的道路。
“王爺此刻心中所念,或許是幼時一同讀書習武的情誼,是曾經毫無猜忌的兄弟和睦,但時間如同砂礫,會磨去所有美好的表象,露出內裡最真實的棱角。”
“不止是親人,這世上任何關係,都並非牢不可破,利益、權勢、猜忌,每一樣都足以讓最親密的關係分崩離析。”
蕭賀夜轉回頭,深邃的薄眸在月色下顯得格外幽深:“你從不相信,這世間會存在牢不可破的關係?堅不可摧,攻不易破?”
“不相信。”許靖央回答得毫不猶豫,她微微偏頭,對上他的視線,眸中映著月色與燈火,卻清冷得不見底。
“我隻相信我自己,和我手中的劍。”
蕭賀夜靜靜地看著她,沒有立刻反駁。
兩人說著話,已然到了暴室門口。
蕭賀夜在囚牢門口站定腳步,不再前行。
他轉過身,薄眸炯炯,如同暗夜中的寒星,專注地凝望著許靖央。
“希望來日,本王能有幸,成為那個讓你願意去相信、可以去依靠的人。”
這話語太過直白,也太過沉重。
許靖央眸光微動,尚未回應,卻見蕭賀夜忽然抬手朝她臉頰伸來。
她下意識地微微後退半步。
“彆動,彆臟著回家。”蕭賀夜說罷,還是將手伸來。
他微微側著頭,拇指輕輕揩去她側臉下頜的一抹血色。